第2566章 归墟迷途(51)(第2页)
话音刚落,井里突然传来“咕咚”一声,接着涌出股黑水流,流到地上就化成堆黑盐,慢慢聚成个人形,正是李伯说的盐巴鬼。它朝着最近的盐工扑过去,盐工吓得转身就跑,后背沾到的黑盐瞬间冒烟,衣服烧出个洞,皮肉也红肿起来。
“撒盐婆灰!”苏晚娘大喊着抛出陶瓮,灰粉落在盐巴鬼身上,冒出阵阵白烟,鬼形顿时矮了半截。沈砚趁机举起照海木,木面的符光亮起,照得盐巴鬼浑身发抖,化作滩黑水流回井里。
“得赶紧祭井,不然天黑了更麻烦。”李伯急得直跺脚,他说祭盐母井得备三样东西:六月六的龙盐、怀孕妇女剪的“开盐符”、还有鲛人的眼泪。龙盐倒是有去年留存的,用红布包着藏在盐仓里,可开盐符和鲛人泪一时难寻。
“鲛人泪我有。”沈砚想起苏晚娘之前给的布囊,里面还剩半颗鲛人泪珠,“开盐符……渔港里有没有怀孕的妇人?”
李伯一拍大腿:“陈阿公的儿媳妇正怀着呢!我这就去叫她!”
趁李伯找人的功夫,苏晚娘在盐母井边画了道符,又在井沿摆上猪头和公鸡,这是祭盐母的老规矩。沈砚翻看着李伯给的《盐场志》,里面记着晒龙盐的习俗:每年六月六龙王生日,盐工要把新晒的盐铺在石板上,让日光晒足九个时辰,再取盐粒撒进盐母井,说是能“清盐脉,镇归墟”。可今年才三月,离六月六还早,只能用去年的龙盐应急。
陈阿公的儿媳妇很快来了,是个眉眼清秀的妇人,手里拿着把银剪。她按照李伯说的,在红纸上剪了三个盐粒形状的符,嘴里念叨着“盐母睁眼,邪祟回避”,剪好的符纸落在井沿,竟自动贴了上去,符纸边缘泛起淡淡的金光。
苏晚娘立刻把鲛人泪珠放进瓷碗,倒入龙盐,用桃木剑搅匀,对着盐母井念起咒文:“盐母显灵,龙盐为引,清我盐脉,散我浊气……”她将碗里的混合物倒进井里,井水瞬间沸腾起来,冒出的白烟里夹杂着细小的金点,像碎星子似的。
井里突然传来一声闷响,接着涌出股清水,顺着盐田的沟渠流开,所到之处,黑盐粒纷纷融化,盐田又恢复了原本的白色。盐婆雕像的裂缝里渗出些清水,裂缝慢慢合拢,嘴唇上的丹红也重新亮了起来。
众人刚松口气,照海木突然剧烈震动,木面映出归墟的景象:岱舆山的断柱旁,本源石的黑气更浓了,像条黑蛇缠在石上,巨鳌的背甲裂开道缝,黑气正从裂缝里钻进去。苏晚娘脸色一变:“盐脉只是小问题,本源石的浊气漏得更厉害了。”
这时,远处的海面上飞来群文鳐鱼,它们的翅膀沾着黑盐,飞得跌跌撞撞,其中一只撞在盐母井的石碑上,掉下来根羽毛,羽毛上沾着块碎玉,刻着“少昊氏”三个字。沈砚想起《列子》里的记载,归墟曾是少昊之国,难道这碎玉是当年遗留下的?
“这玉是‘盐神佩’。”李伯捡起碎玉,指尖抚过上面的纹路,“老辈人说,岱舆山沉的时候,盐神把佩玉掰成三块,分别镇在盐脉、海眼和鲛人居,现在碎玉出血,怕是另外两处也出事了。”
话音刚落,渔港方向传来呼救声。两人赶回时,只见港里的渔船全在摇晃,船眼睛上的白霜又回来了,只是这次的霜是黑色的,像涂了层墨。几个渔民正往船上撒米,可米一沾船板就化成黑盐,其中一艘船的桅杆突然断裂,砸在甲板上,断口处爬满了细小的盐巴鬼。
“是归墟的气顺着海眼上来了!”苏晚娘跃上最近的渔船,用桃木剑挑开船眼上的黑霜,“得重新启眼,还要做‘送王船’,把浊气引回归墟!”她所说的送王船,是闽浙沿海的老习俗,用纸扎的船载着祭品焚化,能送走海上的邪祟,只是仪式繁复,得找懂行的法师。
“天童寺的慧能大师来了!”人群里有人喊。只见慧能大师背着经卷走来,手里拿着个纸扎的小船,“我算到归墟异动,特意带了‘引魂船’来。”他指着港边的空场,“赶紧糊艘大船,今晚子时化船,不然等黑气封了海眼,就来不及了。”
渔民们立刻行动起来,劈竹的劈竹,糊纸的糊纸,苏晚娘负责在船身画符,沈砚帮着写祭品清单,慧能大师则在一旁诵经。陈阿公的儿媳妇剪了对纸人,贴在船首当“水手”,说这样能让船“识路”。到了傍晚,一艘两丈多长的纸船就糊好了,船身画着鱼虾纹饰,桅杆上挂着写有“驱邪纳福”的旗幡。
祭船仪式在亥时开始。慧能大师领着渔民们焚香跪拜,供桌上摆着猪头、公鸡和龙盐,他用毛笔蘸着鸡血,在船眼睛上一点,嘴里念道:“龙睛开光,照见归墟,邪祟尽去,四海平安!”船眼睛突然亮了下,映出海面的景象:文鳐鱼正围着海眼打转,试图挡住黑气。
子时一到,慧能大师点燃火把,扔向纸船。熊熊烈火冲天而起,纸船在火中慢慢化为灰烬,灰烬顺着海风飘向海面,落在海眼的位置,泛起圈金光。港里的渔船不再摇晃,船眼睛上的黑霜渐渐融化,露出原本的黑白分明。
可就在这时,照海木突然炸开道裂纹,沈砚看见归墟深处,本源石上的黑气化作只巨大的手,正抓向巨鳌的背甲,巨鳌发出声长啸,声音震得盐田的盐粒都在跳动。慧能大师脸色凝重:“是‘盐海之主’要醒了,岱舆山沉的时候,它被盐神封印在本源石下,现在浊气把封印冲开了。”
苏晚娘从怀里掏出本泛黄的札记,翻到最后一页,上面画着幅地图,标注着“鲛人居”的位置:“札记里说,鲛人居藏着第二块盐神佩,只要集齐三块佩玉,就能重新封印盐海之主。可鲛人居在归墟边缘,进去了九死一生。”
沈砚握紧手里的碎玉,碎玉传来阵温热,像是在呼应什么。远处的海面上,文鳐鱼又飞了回来,这次它们的翅膀上沾着金色的光,领头的文鳐鱼嘴里衔着片珊瑚,正是鲛人冢的珊瑚礁碎片。
“鲛人在帮我们引路。”沈砚站起身,把《东海渔民俗志》塞进布囊,“既然盐神当年能封印它,我们也能。”苏晚娘点点头,从柜里翻出件鱼皮甲:“这是我祖上传的‘避浊甲’,能挡归墟的浊气。慧能大师,盐场和渔港就拜托你了。”
慧能大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贫僧会守着盐母井,你们一定要小心。”他递给沈砚一串佛珠,“这是‘定魂珠’,盐海之主能乱人心智,戴着它能保神智清明。”
两人跟着文鳐鱼往深海走,越往前雾越浓,不过这次的雾带着淡淡的咸味,是盐脉的清气。走了约莫一个时辰,文鳐鱼突然往下俯冲,沈砚跟着跳入水中,避浊甲立刻发出淡光,挡住了周围的浊气。
水下隐约可见座珊瑚城,正是鲛人居。只是往日里鲜艳的珊瑚此刻泛着灰光,城门口的鲛人雕像裂了道缝,里面嵌着块黑盐。苏晚娘用桃木剑挑开黑盐,雕像突然动了下,指向城内的祭坛。
祭坛上摆着个玉盒,里面正是第二块盐神佩,佩玉旁躺着只受伤的小鲛人,尾巴上沾着黑盐,正虚弱地摆着尾。沈砚刚拿起佩玉,祭坛突然震动起来,周围的海水开始旋转,形成个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浮出只巨大的章鱼,触手沾满了黑盐,正是盐海之主的分身。
“小心!它的触手沾到就会化成盐!”苏晚娘抛出桃木剑,剑身上的符光亮起,挡住了袭来的触手。沈砚举起两块盐神佩,佩玉发出金光,照得章鱼惨叫一声,触手纷纷缩回。小鲛人突然吐出颗珍珠,珍珠落在佩玉上,金光更盛,章鱼彻底沉入水中,消失不见。
小鲛人用尾巴拍了拍水面,指向归墟深处,嘴里发出细碎的声响。苏晚娘听懂了:“它说第三块佩玉在岱舆山的断柱下,巨鳌正用身体护着它,可黑气已经缠上巨鳌了。”
两人跟着小鲛人往归墟深处走,越往前水压越大,避浊甲的光芒也越来越淡。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突然看见座沉没的仙山,正是岱舆山,山尖的断柱旁,巨鳌趴在那里,背甲的裂缝更大了,黑气从裂缝里钻进去,巨鳌的眼睛半睁半闭,像是在强忍痛苦。
断柱下果然摆着第三块盐神佩,只是佩玉被黑气缠着,拿不下来。沈砚刚要伸手,巨鳌突然动了下,尾巴扫向他,苏晚娘一把拉住他,指着巨鳌的眼睛:“它的神智被黑气乱了,定魂珠!”
沈砚立刻把佛珠扔向巨鳌,佛珠落在巨鳌的额头上,发出阵金光,巨鳌的动作停了下来,眼睛里的浑浊渐渐退去。小鲛人吐出珍珠,珍珠落在黑气上,黑气瞬间消散,沈砚趁机拿起第三块盐神佩。
三块佩玉合在一起,突然发出耀眼的金光,化作把玉剑,剑身上刻着“盐神”二字。沈砚握住玉剑,剑身上的金光顺着手臂蔓延,他突然明白盐神当年的用意:盐脉、海眼、鲛人居互为犄角,佩玉合在一起才能引动盐脉的清气,净化归墟的浊气。
巨鳌突然站起身,驮着两人往本源石走去。本源石上的黑气更浓了,像条黑蛇缠在石上,看到玉剑立刻发出刺耳的尖叫,化作无数小蛇扑过来。沈砚举起玉剑,金光扫过,小蛇纷纷化成黑盐,落在地上。
苏晚娘抛出照海木,木面映出盐母井和鲛人冢的景象:慧能大师正在盐母井边诵经,盐田的清气顺着盐脉往归墟流;鲛人冢的珊瑚礁重新变得鲜艳,鲛人正往海里撒盐,引动盐脉的力量。
“用盐脉的清气净化它!”苏晚娘大喊。沈砚举起玉剑,指向本源石,盐母井和鲛人冢的清气顺着盐脉流过来,顺着玉剑注入本源石。本源石发出阵轰鸣,黑气慢慢消散,露出里面的白色石料,石料上刻着“生生不息”四个字。
巨鳌发出声长啸,背甲的裂缝慢慢合拢,眼睛里恢复了清明。小鲛人欢快地摆着尾,嘴里发出清脆的声响。沈砚看着手里的玉剑,玉剑渐渐化作光点,融入盐脉,盐脉的清气顺着归墟流开,所到之处,浊气纷纷消散。
两人趴在巨鳌背上往回走,沈砚翻开《东海渔民俗志》,在空白页上写下:“盐神佩,分三块,镇盐脉,守海眼,护鲛人,合则清归墟,散则保一方……”他抬头望去,远处的海面上泛起金色的光,是盐母井的清气正与海眼的清气汇合。
突然,巨鳌停了下来,指向归墟深处。沈砚顺着它指的方向望去,本源石的旁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个小小的漩涡,漩涡里泛着淡淡的黑气,像是颗刚发芽的种子。苏晚娘握紧桃木剑:“看来归墟的浊气没那么容易散尽,只要有执念在,就会有新的邪祟。”
巨鳌突然吐出颗珠子,珠子里映出未来的景象:三百年后的癸亥年,东海再次出现黑盐,盐母井的雕像又裂了缝,港里的渔船集体闭眼,只是那时的守护者换了新人,手里拿着本泛黄的《东海渔民俗志》,正是沈砚此刻写的这本。
沈砚把书紧紧抱在怀里,碎玉在布囊里发出温热的光。远处的文鳐鱼又飞了过来,翅膀上沾着金色的盐粒,像是在为他们引路。他知道,这次的危机虽然解决了,但守护归墟的路还很长,就像盐脉的清气源源不断,守护的信念也会代代相传。
巨鳌慢慢浮出水面,渔港的灯火就在不远处,慧能大师和渔民们正站在码头等着他们。沈砚站起身,风吹起他的衣角,带着淡淡的盐味,是盐田的清香,也是归墟的气息。他知道,只要盐母井还在,鲛人还在,文鳐鱼还在,就总有人会拿起武器,守护这片海,守护归墟的平衡。
走近码头时,陈阿公递过来一碗热茶,茶里放了点龙盐,喝起来暖暖的。李伯拿着新晒的盐巴跑过来:“沈先生,这是刚晒的龙盐,你收着,以后用得上。”沈砚接过盐巴,盐巴泛着淡淡的金光,像块小小的太阳。远处的盐场亮着灯火,盐工们正在晒新盐,盐田泛着白色的光,与天上的星星交相辉映。
沈砚把新晒的龙盐收进布囊时,指尖蹭到了点黏腻的东西——不是盐粒的粗糙感,而是种带着海腥味的黏液,低头一看,布囊角落沾着几根半透明的海草,草叶上还缠着细如发丝的触须,轻轻一碰就缩成了团,像活物似的。
“这是‘缠魂草’。”苏晚娘正好从听潮楼出来,手里拿着块刚打磨好的照海木,木面映出布囊的景象,触须在里面微微蠕动,“我祖上传的札记里写过,这草长在归墟的沉木上,能缠人的影子,影子被缠久了,人就会慢慢变虚,最后化成海雾。”她从抽屉里翻出个铜盒,倒出些白色的粉末,“这是‘晒影粉’,端午晒过太阳的蚌壳磨的,撒在草上能让它现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