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1章 星辰祭
潮湿的青苔在靴底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张逸的指尖擦过石碑表面凹陷的星图，冰凉的触感顺着脊椎爬上后颈。月光穿透穹顶倒悬的钟乳石，在地面投下蛛网般的阴影，将卡森举着的煤油灯昏黄光晕切割得支离破碎。
“第七块碑文找到了。”雷欧突然压低声音，他手中的金属探测器发出刺耳的蜂鸣。四人围拢过去，被藤蔓覆盖的石碑上，褪色的符文在煤油灯下诡异地流转，像是某种活物在皮肤下游动。张逸掏出笔记本对照前六块碑文，瞳孔猛地收缩——这次的规则与之前完全相悖。
“禁止熄灭光源”变成了“必须在月蚀时熄灭所有灯火”，“三人同行”被替换成“独自穿过回廊”。艾莉亚用匕首挑开垂落的腐叶，刀刃上凝结的水珠竟泛着诡异的紫色。“我们被耍了。”她扯下缠在腰间的地图，纸页间簌簌落下黑色的碎屑，“这些规则根本是......
卡森的煤油灯突然剧烈摇晃，火焰诡异地倒卷向灯芯。张逸在最后一刻抓住雷欧的衣领往后拽，一道黑影擦着少年的发梢掠过，在石壁上留下五道冒着青烟的抓痕。那是某种形似人形的生物，皮肤下蠕动着发光的星尘，空洞的眼窝里流转着银河般的光晕。
“熄灭灯！”艾莉亚的喊声被尖啸淹没。张逸摸到口袋里的防风打火机，金属外壳烫得惊人。当他颤抖着按下开关的瞬间，整座洞穴突然陷入绝对的黑暗。黑暗中传来布料撕裂声和牙齿咬合的脆响，卡森的惨叫声在岩壁间回荡，又戛然而止。
雷欧摸索着抓住张逸的手腕，少年掌心全是冷汗：“我摸到......黏糊糊的东西......在动......”张逸屏住呼吸，听见某种类似星辰坠落的细碎声响，接着是艾莉亚冷静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向上看，它们在模仿星空。”
月光不知何时变得血红，穹顶的钟乳石渗出银色的液体，在空中凝结成旋转的星图。那些怪物停止了攻击，仰起头对着血月发出朝圣般的低鸣。张逸的目光突然被星图中心的亮点吸引，那是他们进来时的入口，但此刻正被密密麻麻的黑影覆盖。
“规则是陷阱，但也是钥匙。”艾莉亚的声音混着风声飘来，她的轮廓在血色月光中忽明忽暗，“当所有规则都被颠覆时，唯一不变的......”她举起手中的煤油灯，火焰突然窜起三尺高，照亮了洞穴深处缓缓浮现的巨型祭坛，“是这场祭祀本身需要祭品。”
雷欧突然剧烈颤抖，他的影子在地面扭曲拉长，化作无数细小的星尘飘向祭坛。张逸死死攥住少年的胳膊，却感觉掌心传来沙砾般的触感。艾莉亚已经冲向祭坛，匕首在月光下划出银色的弧线，而卡森的煤油灯不知何时重新亮起，火苗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吞噬着周围的黑暗。
“记住，”艾莉亚的声音混着祭坛上传来的嗡鸣，“我们才是狩猎者。”当第一缕晨光刺破穹顶时，只有三个人影从布满星尘的洞口走出，他们的影子在身后拖得很长，像是永远留在了那个血色的月夜。潮湿的晨雾裹着铁锈味漫进鼻腔，张逸扯下衬衫布条缠住渗血的手臂。方才与星尘怪物的缠斗中，他被划出的伤口边缘泛着诡异的银白色，如同被银河灼伤的痕迹。雷欧抱着膝盖蜷缩在岩石后，少年原本清澈的眼睛里，此刻浮动着细碎的光点，像有无数微型星辰在瞳孔深处坍塌。
“得找个地方处理伤口。”艾莉亚蹲下身，用匕首削下一片青苔。她的动作突然僵住——远处山坳间，本该空无一人的废弃村落，此刻升起袅袅炊烟。炊烟呈螺旋状扭曲升空，在云层下方凝结成和祭坛星图如出一辙的图案。
卡森的煤油灯突然自行亮起，火苗诡异地指向村落方向。“规则又变了。”张逸翻开笔记本，之前记录的字迹正在飞速褪色，新的文字从纸页深处浮现：“当炊烟化作星轨，必须在日落前抵达光源的尽头，独行视为背叛。”最后一行字用血红色标注，边缘还在滴落粘稠的液体。
雷欧突然剧烈咳嗽，掌心咳出一把发光的星砂。“我能...听见它们的声音。”少年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那些怪物，是被困在物质界的星灵，而我们...”他突然掐住自己的脖子，眼球布满血丝，“是用来打破封印的钥匙！”
艾莉亚的匕首抵住雷欧手腕，寒光映出少年皮肤上浮现的星图纹路。“如果他被寄生了，必须现在解决。”她的语气没有一丝温度。张逸却按住她的手，目光落在雷欧瞳孔深处缓缓旋转的光点上——那和祭坛中心的封印核心，有着相同的律动频率。
村落的木门在风中吱呀摇晃，每户人家的窗棂都贴着褪色的黄符，符文上的朱砂早已干涸，却仍在散发微弱的紫光。当他们踏入村口的瞬间，所有煤油灯同时爆燃，火焰化作无数飞虫扑向雷欧。少年突然张开双臂，星砂从毛孔喷涌而出，在空中组成一道旋转的屏障。
“它们怕这个！”雷欧的声音充满惊喜。他伸手触碰最近的墙壁，指尖划过之处，墙皮剥落露出底下的壁画：头戴星冠的祭司将锁链刺入胸口，无数发光的生物从他破碎的心脏中涌出。壁画右下角，用炭笔潦草写着一行小字：“献祭钥匙，重启轮回。”
夕阳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艾莉亚突然发现他们的影子正在脱离身体，在地面上爬行着汇聚向村落中央的古井。井沿刻满的星图正在吸收最后一缕阳光，水面倒映出的不是天空，而是他们四人进入洞穴前的模样——那时卡森的眼睛里，还没有漂浮的星尘。
“是时间循环。”张逸的声音被逐渐增强的风声撕碎，“每次祭祀失败，我们就会回到起点，直到...”他的目光扫过雷欧掌心不断增生的星砂，以及艾莉亚腰间不知何时出现的银色锁链，“直到有人愿意成为祭品。”
古井突然发出地震般的轰鸣，水面炸开无数涟漪，每张涟漪里都浮现出不同版本的他们——有的被星尘吞噬，有的自相残杀，还有的最终走向祭坛中央。雷欧突然纵身跃入井中，星砂在他周身形成旋涡：“这次，换我们制定规则！”
水面瞬间沸腾，银白色的光柱冲天而起，将整片村落包裹其中。张逸感觉有无数细小的锁链刺入皮肤，艾莉亚的匕首不知何时抵在他后心，而卡森的煤油灯，正将最后一滴灯油浇向自己的衣角。在光芒吞噬一切的刹那，张逸终于看清了井壁上被苔藓覆盖的终极规则：当观测者成为被观测者，轮回即告终结。银白色光柱轰然炸裂，张逸坠入一片混沌的星海中。无数发光的碎片划过皮肤，他听见艾莉亚的怒吼和卡森的惨叫在虚空中回荡。意识即将涣散之际，雷欧的声音穿透层层星芒传来：“看那些锁链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