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0章 残虐旧敌心犹念,棒打鸳鸯意难平(第2页)
可正是这份从容,让亓子丰心底发寒。
“少爷……”他声音干涩,“您……真的把他……”
“我说过,他会活着。”诸葛亮轻声打断,语气温柔得近乎慈爱,“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就不算死。”
亓子丰咽了咽口水,强迫自己迈步上前。
他蹲下身查看那人的呼吸——微弱但尚存,心跳也还在,只是脉象紊乱如乱麻。
这人已不成人形,却还被硬生生吊在生死之间。
“您这是……要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亓子丰低声道,语气里带着难以掩饰的颤意。
诸葛亮没答,只是抬起眼,望向石壁上斑驳的裂痕。
他的目光很远,像是穿过了厚重的岩层,回到了六年前的那个雨夜。
“你知道吗?”他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风拂过水面,“六年前,我逃出北岭囚屋的时候,也是这样被吊着。”
亓子丰一震,猛地抬头。
诸葛亮依旧望着那堵墙,神情平静,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手腕脱臼,肩胛骨碎了三根,舌头被他们用烙铁烫烂,说是‘祸从口出’。”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抚过自己的唇,“他们还挖了我的左眼,说……克主之相,留不得。”
他的语气没有悲愤,没有怨恨,甚至没有起伏。
可正因如此,才更令人脊背发凉。
“那一夜,我躺在泥水里,听着雷声,数着心跳,以为自己会死。”他缓缓闭上眼,“可我没死。我活下来了,一寸一寸,爬回了这里。”
亓子丰怔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
他忽然明白了。
这不是复仇。
这是偿还。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当年施加在诸葛诸葛亮身上的酷刑,今日,他亲手加倍奉还。
“少爷……”亓子丰嗓音发哑,“可他终究……只是个执行命令的人。真正的主谋,是……”
“我知道。”诸葛亮睁开眼,眸光如刃,直刺人心,“所以我不会杀他。我要他活着,把这份痛传回去——让那个人,也尝尝什么叫夜夜惊梦,什么叫生不如死。”
亓子丰沉默良久,终是低下了头。
他忽然觉得,眼前的少年不再是那个温润如玉的诸葛家小少爷。
他是从地狱爬回来的执念,是披着人皮的复仇之火。
“您……打算怎么处置他接下来?”亓子丰低声问。
诸葛亮站起身,拍了拍衣袖,动作优雅得仿佛刚从一场宴席中起身。
“关进地窖,每日换药,不能让他死。”他淡淡道,“我要他清醒地活着,一天,两天,一个月,一年……直到那个人再也坐不住。”
他说完,缓步走向门口。
经过亓子丰身边时,脚步微顿。
“王管家,”他声音很轻,“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残忍?”
亓子丰浑身一僵。
他想说“不”,可话到嘴边,却卡住了。
他不能否认——这手段,确实残忍至极。
可他也无法指责——若换作是他,在那样的炼狱中挣扎六年,怕是早已疯魔。
“我只是……”亓子丰艰难开口,“怕您走得太远,回不了头。”
那笑容清淡,却带着一丝疲惫,一丝苍凉。
“我已经回不了头了。”他说,“从我被推进那间囚屋的第一天起,就再也回不去了。”
他推开木门,走入长廊。
夕阳正斜斜地洒在青石阶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孤寂如刀。
亓子丰站在原地,望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背影,久久未动。
密室的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像一口沉入深渊的棺。
而那滴水声,依旧在黑暗中执着地响着——
滴答。
仿佛在提醒着什么尚未终结的宿命。
远处,老宅外的梧桐树下,一辆黑色轿车正悄然停驻。
车窗紧闭,看不清车内情形,唯有后视镜上,映出一片沉沉的暮色。
风起,叶落。
仿佛有什么,正在逼近。
赵子龙的车轮碾过老宅门前那条青石小径,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声响。
暮色四合,梧桐树影斑驳地洒在车顶,像一层层剥落的旧梦。
他熄了火,却没有立刻下车,只是静静望着那扇雕花铜钉的大门——这扇门他曾走过无数次,迎亲那日红绸缠梁,鞭炮声震得屋檐落灰;可如今,门扉紧闭,仿佛将他与过去的一切彻底隔开。
他推门下车,风卷起大衣下摆,冷意顺着脚踝爬上来。
老宅静得反常。
往日即便夜深,也有仆人巡夜、灯火微明,可今夜,院内黑沉沉的,唯有东厢一窗透出微光,像是有人守着未熄的烛火。
赵子龙心头一紧,脚步加快,直奔正厅。
可还未踏上台阶,一道身影便从侧廊转出,拦在门前。
“赵少爷,”亓子丰声音不高,却如铁石般冷硬,“您不该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