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长相守,共白头(2)

清晨的长春,天色亮得晚。厚厚的窗帘缝隙间,透进来的不再是上海的薄亮微光,而是北方那种更沉稳、更清冷的白。

 

大力醒来时,比平时的生物钟略晚了一些。

 

长途旅行和环境变化的微妙影响体现在了身体深处的一丝倦怠里。她习惯性地伸手摸向床头柜,却摸到一个温暖坚实的胸膛。

 

孟屿睡得正沉,呼吸均匀悠长。他的手臂还松松地环在她的腰上,是她入睡时的姿势。

 

大力没有立刻起来,她眨眨眼,适应着房间里的昏暗。

 

暖气开得很足,被窝里暖烘烘的,孟屿身上传来沐浴露混合着一点点他本身干净气息的味道,沉静又让人安心。她小心地往里蹭了蹭,像贪恋火炉温度的小猫。

 

片刻后,枕边的手机屏幕柔和地亮起——7:15。

 

几乎是同时,孟屿搭在她腰上的手臂紧了紧,下巴在她发顶蹭了蹭,带着刚睡醒的微哑鼻音:“……醒了?”

 

“嗯。”大力应了一声,声音也带着点未散的睡意,“孟屿,生物钟受到地理偏移干扰,晚了11分32秒。”她精确报告。

 

孟屿低笑出声,胸腔的震动清晰地传过来:“允许冗余。今天不急。”

 

他终于睁开眼,眼底还带着一丝慵懒,却已经低头在她唇上印下一个浅浅的早安吻,“感觉怎么样?有冷着吗?”

 

大力摇摇头,很认真地感受了一下四肢的温度:“核心区域保暖维持良好,末端神经……脚趾和手指轻微冷感,在可接受临界值内。”她一本正经地分析着,说完自己也觉得有点好笑,嘴角忍不住弯了弯。

 

孟屿被她逗乐了,故意用下巴蹭她的额头:“那孟牌取暖器现在开启,提供末端关怀服务,持续……嗯,看你表现。”

 

两人又赖了几分钟床,直到陈峰的电话带着东北汉子的豪爽穿透清晨的静谧:“老弟!醒没醒呢?餐厅早餐可老丰盛了!麻溜下来整点热乎的,吃饱喝足好出去浪!”

 

城市的轮廓在冬日的晨光中清晰起来。昨晚模糊的山影此刻露出了更真实的样貌,黛青色的远山起伏连绵,山顶覆盖着即使在城区也肉眼可见的莹白积雪。

 

早餐是中西合璧的自助。大力端着盘子,目标明确地直奔东北特色区域:金黄喷香、馅料厚实的猪肉酸菜馅饼,滑嫩Q弹的鸡蛋羹,一小碗黏糯甜蜜的八宝粥配着油炸小酥饼。

 

孟屿则拿了杯现磨咖啡,配着烤得焦香的面包片和煎蛋。

 

刚落座,大力便从随身背包里拿出她那本浅棕色封面的笔记本,翻开,里面夹着一张打印纸,字迹娟秀工整。推到孟屿面前:“今日行程规划。”

 

孟屿接过来,纸上是清晰的表格:

 

上午:

 

? 地点: 长春电影制片厂旧址博物馆

 

? 时间: 9:00 - 12:00

 

? 活动概述: 沉浸式体验中国电影摇篮的历史与发展(基于孟屿个人兴趣权重匹配度99.7%)。预留自由探索时间(冗余系数1.2)。

 

? 预计交通耗时: 20分钟(打车)。

 

下午:

 

? 地点: 南湖公园

 

? 时间: 14:30 - 日落(预计约16:20)

 

? 活动概述: 体验市区最大天然冰上活动场(非参与式观测为主),目标行为:采集城市雪景样本,重点锁定:自然光线下冰雪覆盖湖面与天际线耦合影像(日落时分)。气候寒冷,装备保障需严格执行。

 

? 预计交通耗时: 15分钟(打车)。

 

傍晚:

 

? 餐饮: 与陈峰约见,晚餐地点待定(推荐指数:高)。

 

? 目标状态: 18:00前返回酒店休整、备份当日影像数据。

 

孟屿一目十行扫完,指着下午的重点目标笑道:“采集耦合影像?说人话,大力。”

 

大力正小口咬着酥脆的馅饼边缘,闻言咽下食物,认真道:“就是去拍照,重点是拍好看的雪景和日落。给你拍,也…给我拍。”

 

她补上后一句时,耳尖几不可察地红了一点点。

 

“明白,明白。”孟屿了然,收起纸条,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目光扫过她透着健康的粉色的脸颊,“规划周全,执行性强,诸葛老师辛苦了。那么……上午的电影之旅,请多多指教?”

 

“嗯!”大力眼睛亮了一下,用力点头。

 

她了解孟屿对文字的敏感和对故事的热爱,长影对任何热爱叙事艺术的人都有着独特的吸引力。

 

能为他的兴趣做攻略,让她感到一种奇妙的满足感。

 

打车抵达长影旧址博物馆时,恰好九点整。

 

古老的俄式建筑群在冬日肃穆的蓝天下显得格外庄重,空气清冷,吸一口都带着历史尘埃的味道。陈峰早已等在门口,手里竟还拿着两张暖贴和两杯热乎乎的露露杏仁露。

 

“来来来,先贴上,里面大,暖气不如酒店足!”陈峰不由分说地把暖贴塞给他们。

 

博物馆内部空间很大,时间仿佛在这里凝固。从早期的摄影棚、录音间到充满时代感的海报、道具、剧本手稿,每一个展品都诉说着光影流转的故事。

 

孟屿看得非常投入,尤其是在那些泛黄的剧本特展柜前,他能驻足很久,手指隔着玻璃描摹那些手写的字迹,眼神专注而沉静。

 

大力则更像一个细致严谨的助手和观察员。

 

她紧挨着孟屿,孟屿在某个剧本前驻足沉吟时,她会踮起脚尖,努力看清旁边的说明牌,然后轻声告诉他影片的拍摄年代、导演、主要故事梗概。

 

或者在孟屿对某个老式剪辑台好奇时,她已经默默掏出小本子,快速记下了旁边的操作说明简介。

 

他看展品,她看他,也看他眼中的风景。

 

孟屿停驻在一排展示着早期电影手写剧本原稿的玻璃柜前。

 

泛黄的稿纸上,蓝黑色墨水书写的字迹时而娟秀时而潦草,涂改的墨团与天马行空的批注像思维的涟漪在纸面上荡漾开来,清晰记录着思想碰撞的轨迹。

 

隔着冰冷的玻璃,他的指尖无意识地随着那起伏的字迹虚虚描绘着,目光专注沉凝,仿佛能穿透时光,触碰到那些文字背后的澎湃情感和时代脉络的涓涓细流。

 

诸葛大力就安静地站在他身侧半步的位置。

 

她没有出声打扰,只是微微偏头,目光落在孟屿棱角分明的侧脸上,他浓密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小片沉静的阴影,那认真思索的神态,比橱窗里冰冷的展品更吸引她的注视力。

 

她肩上挎着一部小巧的黑色微单相机——松下 Lx5,金属外壳在幽暗的展陈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微光。

 

孟屿的目光似乎被某一页稿纸上某个改动特别大的段落牢牢锁住。

 

他的眉峰微微聚拢,呼吸都放得更缓,沉浸在文字的世界里,指尖隔着玻璃轻轻点了点一处涂改旁力透纸背的批注。

 

就在这时,身旁传来极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咔嚓”声。

 

声音很轻,像松针坠地。孟屿闻声转头。

 

诸葛大力正放下相机,屏幕还亮着微光,上面定格着他刚才沉浸思索、带着点不解神情的侧面。

 

见被他发现,她那双清澈的大眼睛眨了眨,坦荡又带点被抓包的微窘,一本正经地解释:“捕捉历史文脉与当代观察者同频共振的瞬时画面数据。具有…极高的史料研究价值。”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孟屿眉梢微挑,深邃的眼眸里瞬间漾开笑意,像投入石子的古潭,连那点被打扰的不解也消失无踪。

 

他长臂一伸,极其自然地将身边人揽近了些,凑过去看向相机屏幕。

 

屏幕里,暖光下的展柜玻璃映着他模糊的轮廓,而他专注凝视文稿的侧影清晰又真实。

 

“嗯,”

 

他煞有介事地点点头,故意压低声音,带着温热的吐息拂过她薄薄的耳廓,“偷拍证据确凿,根据历史影像保护法第…嗯(孟屿心里那条规定)这张照片的独家版权,归我了。”

 

大力的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薄红,在温暖的灯光下格外明显。

 

她下意识想反驳,却在触及他眼底那毫无保留的笑意时,话锋在舌尖绕了个圈,变成了一个从鼻腔里发出的、微不可闻的软糯回应:“……哦。”

 

像被顺毛撸乖了的小猫爪子搭在逗猫棒上,她没再尝试“执法”,反而伸出手指,指尖在相机微凉的屏幕上轻轻戳了戳那张照片边缘,小小声提醒:“这里……有点反光虚了。”

 

孟屿顺着她手指看过去,的确有一小片来自高处射灯的光斑干扰。

 

他低笑一声,胸腔传来温润的震动:“小失误,瑕不掩瑜。待会儿去下一个馆,孟摄影师现场教学,补拍一张更完美的‘历史时刻’还给你?”

 

他眼里促狭的光狡黠地闪烁,语气像是在下战书。

 

“谁需要你补…”大力不服输地抿起唇,但后半句还没说完,就被旁边一阵中气十足的赞叹给打断了。

 

“嘿!看看这老宝贝儿!”

 

陈峰不知什么时候凑到了另一个展柜前,指着里面一架笨重、布满黄铜旋钮和复杂皮腔的古老摄影机,正跟一个头发花白的义务讲解员聊得火热,“瞧瞧当年这大家伙!这镜头!这漆面!放到现在都是硬货!真家伙啊老师傅!”

 

他那带着东北腔调、高八度的赞叹在安静的展馆里回荡。

 

孟屿和大力交换了一个无奈又好笑的眼神,方才镜头间那一瞬温软氤氲被这极具生活气息的洪亮嗓音冲淡了许多。

 

大力默默把相机重新挂好,目光投向那台古老的摄影机。

 

“老式木制轨道摄影机,型号疑为pathe studio no. 2或相似大型机。”

 

她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亮与客观,开始履行“助理解说员”的职责,为孟屿提供背景信息,“主要用于20世纪30-40年代大型片厂内景拍摄,其笨重体型需要专用轨道和多人协同操作才能移动……但成像画质的宽容度和机械工艺的精湛度,仍是早期电影工业史上的高光节点。”

 

她流畅的解说完毕,孟屿赞许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的骄傲像水面的涟漪荡漾开。

 

“长知识了,诸葛老师。”他自然地伸出手,在她发顶轻轻揉了揉。

 

发丝细软柔顺的触感从指间一路流淌到心里。

 

之后,一行人拐进一个复原的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电影放映员工作间。

 

空间不大,墙壁上贴着斑驳的电影海报,角落里塞着一台蒙尘的胶片倒片机,木头小桌上还堆着些落满尘灰的零配件。

 

暖黄的钨丝灯悬在头顶,光线氤氲出浓稠的怀旧氛围。

 

“嚯!这可真有内味儿了!”陈峰兴致勃勃,几步走到小桌前,“这玩意儿我知道,倒胶片的对吧?”

 

他大大咧咧地就要去碰那个布满按钮和摇把的机器。

 

“陈大哥,”

 

大力眼疾手快,轻轻碰了碰陈峰的胳膊,声音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提醒,清亮而不突兀,“建议非必要情况避免直接触碰未加防护的老旧机械文物,机械表面氧化涂层可能含铅锡等不稳定金属元素颗粒残留,部分老式润滑油也可能含环境不利成分。”

 

她逻辑清晰,理由充分,表达极其书面化。

 

陈峰的手“嗖”地一下收了回来,略显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茬:“哎哟!看我!粗手粗脚的!还是弟妹懂得多,多谢提醒!多谢提醒!”

 

他讪讪地退后两步,让开位置。

 

孟屿忍俊不禁,笑着打圆场:“老陈这是心痒难耐想操作一把。”

 

随即他转向大力,目光落在小桌角落一个不起眼的旧木头匣子上,“大力,你看那个?”

 

他伸出手指虚虚一点。

 

大力顺着他的指引看去。

 

匣子是老式的木壳保险盒,漆皮剥落大半,露出深色的木头原色,卡扣已经锈蚀发绿,但从隐约的铭文雕花能看出曾经的精细做工。

 

“是放映机专用的散帧底片临时收纳盒,”她的解说精准到位,“手工榫卯结构,内壁有深色丝绒衬底,用于保护散落或等待处理的单格胶片片头尾脆化部分,防止划伤。”

 

孟屿没说话,只是微笑着看她。

 

大力立刻会意,她走近一步,小心地没有触碰任何东西,微微俯下身,对着那个承载着无数废弃影像、沉默落灰的木匣子,举起相机。

 

镜头缓缓聚焦在那些斑驳的漆痕和黯淡的金属卡扣上,手指稳定地按下了快门。

 

“咔嚓。”

 

镜头捕捉的刹那,孟屿的目光却从那个饱经风霜的木匣,不自觉地移向大力专注的侧脸。

 

窗格滤进的柔光描摹着她鼻梁秀挺的线条和微微抿起的唇角,睫毛在她清澈的眼眸下投下一小片安静的阴影。

 

他心中一动,在口袋里无声滑开自己的手机,凭借着多年用笔时练就的稳定腕力,极其自然地将那扇小小视窗的焦点同样锁定在她身上,指腹轻点。

 

手机发出几乎湮没在空间安静底噪中的微弱模拟声响。

 

诸葛大力应声抬头,清冽目光准确无误地迎向他的镜头,或者说,迎向他那温柔含笑的眼眸。

 

没有质问“为什么偷拍”,也没有闪躲。

 

她只是那样看着他,如同静谧深潭映着星辰,随后唇角极其细微地、像被无形丝线牵引般向上弯起一个微小的弧度,眼波如春日初融的溪水,清清亮亮地在他心间流淌而过。

 

快门声再次响起,这一次轻快而明朗。

 

孟屿放下手机,走过去,极其自然地再次牵起她的手。

 

她的手比他小一圈,温软微凉,指尖尚残留着握着相机留下的金属冰凉触感。

 

“都拍好了?”他问,拇指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背,暖意传递,驱散那点凉。

 

“嗯,”大力应声,指尖在他手心微微蜷了蜷,像找到热源的雏鸟,“原始数据采集充足。基于‘孟屿内心影像保护条例’初步精神解析推断…”

 

她顿了顿,仰脸看向他,眼底是纯粹的、毫无杂质的信赖光晕,声音轻轻软软,“你拍的那一张……数据备份也请分我一份。”

 

离开博物馆略带胶片气息的幽暗空间,室外零下十多度的寒气如同巨大的冰掌迎面拍来,让人瞬间精神抖擞。

 

“嘶——!”陈峰缩着脖子,裹紧了他的军绿派克大衣,声音在冷风里带点鼻音,“这温差!走吧兄弟们,带你们贴贴秋膘!铁锅炖整上!”

 

他动作麻利地拉开路边一辆看起来能扛坦克的黑色老款帕杰罗车门(刚才停在博物馆时底盘都结了层霜),一股暖气混合着老皮革和机油的味道扑面而来,暂时隔绝了外面的凛冽。

 

“走走走,上车暖和!”陈峰率先钻进驾驶座。

 

孟屿护着大力坐进后座,关上车门,外面的世界瞬间安静了许多。

 

车厢里暖气开得很足,大力脱掉厚重的羽绒服帽子,露出一张冻得微红的脸,鼻尖尤其明显。孟屿伸手,用掌心覆了覆她的脸颊:“冰的。”

 

“体表温度损失率受寒风对流影响显着。”大力小声总结,拉下了脖子上的厚围巾,呼出一团白气在车窗上迅速凝结。

 

帕杰罗在有着薄雪的路面上行驶,发出轻微的碾雪声。

 

车窗外掠过的街景带着东北老工业城市的硬朗,高大的烟囱,低矮的平房,屋顶积雪很厚,时不时能看到穿着厚实棉袄的行人踩着冰雪慢悠悠地走。

 

车子在一个挂着大红灯笼、贴着褪色春联的小院门前停稳。

 

“到了!就这儿!不起眼儿,但味儿最正!”陈峰熄火下车,院子门口的积雪显然被清扫过,但边缘又堆起了新的。

 

推开那扇油漆斑驳的木门,一股浓烈、霸道、复合着肉香、油脂香和酸菜特有发酵气息的热浪猛地裹住了每个人。

 

空间不大,屋顶不高,几根承重的木柱子漆成了暗红色。

 

水泥地上支棱着一排老式的大灶台,灶洞里柴火正噼啪作响,红彤彤的火舌舔舐着灶台上的大铁锅。

 

大锅有的加了盖,锅沿缝隙里嗤嗤地冒着浓白的蒸汽,带着香味的白雾直冲房梁;有的敞开着,金黄的玉米饼子贴在锅壁,底下翻滚着深色的炖菜。

 

人声鼎沸,本地口音夹杂着南腔北调的谈笑,杯盘碰撞,热气蒸腾,一派粗犷而鲜活的人间烟火。

 

“老刘!人来了没地儿搁啦!”陈峰一嗓子盖过嘈杂。

 

角落里一个穿着深蓝色劳保棉袄、系着油腻围裙、脑袋铮亮的中年男人抬起头,脸上笑出几道褶子:“哟!陈老板!留好了留好了!靠炉子边儿,暖和!三位是吧?这边儿请!”

 

他扯着嗓门招呼,引着他们穿过略显拥挤的过道,来到一个靠着粗大烟囱的小方桌前。桌子是厚实的原木,凳子也是长条木头的,挨着烟囱管的地方能感到隐隐的热辐射。

 

“坐坐坐!先暖暖手!”老刘麻利地用肩上汗巾擦了擦桌面——其实已经很干净了,“老三样儿?铁锅炖大鹅贴饼子?酸菜白肉下血肠?”

 

“对,上全套!再整点冻梨冻柿子解腻!麻溜的!”

 

陈峰熟门熟路地安排,顺手给自己倒了一杯滚烫的大麦茶,水是从旁边一个半人高、嗡嗡响的铝皮大茶壶里接出来的。

 

孟屿也倒了三杯,把一杯推到大力面前:“小心烫,暖暖手。”

 

水杯烫手,里面的液体是浑浊的焦黄色,散发着浓烈的炒麦香气。

 

大力双手捧着那粗瓷大杯,汲取着热度,冻得微僵的手指慢慢回暖。“能量补充核心温度节点第一步达成。”她小声对孟屿说,语气里带着点完成任务的小得意。

 

“效率真高。”孟屿笑着夸了一句。

 

老刘动作快得出奇,一个腰宽腿粗的服务员端着一个巨大的不锈钢盆走了过来,盆里是堆得冒尖儿的食材:

 

深酱红色的切块大鹅肉带着厚实的油脂皮,金黄的土豆块,粗壮的对半切开的大萝卜,还有最重头的——满满一大盆酸菜,切得粗犷,色泽乳白中带着点浅黄。

 

服务员哗啦一声把这一盆食材倒进了桌上唯一那口已经预热的空铁锅里!

 

火红的灶膛里,一块巨大的木柴被扔了进去,火苗猛地一窜,锅底瞬间滋滋作响。

 

“咱现炒料!更香!”老刘吼着,提着一小桶泛着油光的褐色液体,抓起旁边一大把红彤彤的干辣椒、几颗八角、一把花椒、一堆拍开的姜蒜,一股脑儿倒进锅里。

 

“滋啦——!”一声巨响!

 

辛辣霸道又带着复合酱香的烟雾瞬间升腾起来,热浪裹挟着浓烈的香料和油脂气息扑面而来,呛得孟屿都下意识往后仰了一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