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长相守,共白头(3)(第2页)
陈峰在前面几步远的地方,正凑近一根巨大的、需要两人合抱的罗马柱,研究着柱础上繁复的雕花,嘴里啧啧有声:“这玩意儿,雕只鸟都这么费劲……”
孟屿牵着大力,走过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脚步声在空旷中发出轻微的回响。
他的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那些华丽的装饰、紧闭的厚重木门、以及悬挂在墙上的、带着特定时代印记的模糊照片,但握着大力的手却始终稳定而温暖。
他们经过一条长长的、两侧挂着巨幅人物肖像油画的走廊。
画像上的人穿着笔挺的制服,表情严肃刻板,目光似乎穿透时空,冷漠地注视着下方经过的每一个人。
走廊的光线有些暗,只有壁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
孟屿的脚步稍稍放缓,似乎在辨认画像下方模糊的铭牌。
就在这时,被他牵着的大力的手,几不可察地、轻轻地动了一下。
她悄悄地将被他包裹在掌心里的手指,极其灵活地、带着点试探性地,在他温热的掌心里挠了一下。
像一片羽毛,极其轻柔地扫过。
痒痒的。
孟屿的脚步瞬间顿住。
他猛地转过头,目光灼灼地看向身边人。
大力正仰着脸,一脸“求知若渴”地看着墙上的画像,仿佛刚才那个“小动作”完全与她无关。
她长长的睫毛在壁灯昏黄的光线下扑闪着,嘴角却绷着一丝极力压下去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像只成功恶作剧后强装镇定的小狐狸。
孟屿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握着她的手倏地收紧,带着点惩罚性的力道,却又在下一刻迅速放松,变成更紧密的十指相扣。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带着了然的笑意和一丝危险的警告。
然后,他拉着她,加快脚步穿过了这条幽暗的走廊。
前方是一间布置得极其奢华的书房。
深红色的天鹅绒窗帘垂地,巨大的红木书桌光可鉴人,桌上摆放着老式电话机、地球仪和青铜台灯。
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旧书本的油墨味和雪茄的淡淡气息。
陈峰正背对着他们,弯着腰研究书桌侧面镶嵌的一块玉石雕花。
孟屿松开牵着大力的手——那只刚刚被“偷袭”过的手。
他快走两步,绕到陈峰前面,指着书桌上一本摊开的、封面烫金的硬壳书(仿制品),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和求知欲:“老陈,快看这个!这书上的纹章,是不是跟刚才大厅里那个一样?”
陈峰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过去,凑近书本:“哎?我看看!好像是有点像嘿!”
就在陈峰弯腰凑近书桌的瞬间,孟屿迅速侧身,动作快得如同猎豹。
他一步就跨到了还站在书房门口、正打量着室内陈设的大力面前。 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暖意和压迫感,瞬间将她笼罩。
大力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微微睁大了眼睛,下意识地想后退一步,后背却抵在了冰凉厚重的雕花门框上。??优1±.品:&x小?x说<@?网x= $=?更?}\新?-.最+,全·?;
孟屿微微俯身,低下头。
温热的呼吸带着他身上干净的气息和一点室外残留的寒意,拂过她光洁的额头。
他的一只手撑在了她身侧冰凉的门框上,将她困在了一个狭小的、只有他和门框构成的空间里。
另一只手,却极其轻柔地抬起,带着薄茧的温热指腹,落在了她因为惊讶而微微张开的唇瓣上。
力道很轻,带着一种近乎描摹的触感,缓缓地、带着点警告意味地,从她的下唇中央,滑向唇角。
指尖所过之处,带起一阵细微的、难以言喻的酥麻电流。
大力的呼吸瞬间屏住,清澈的眼底清晰地映着他骤然放大的、带着灼灼笑意和某种危险光芒的英俊脸庞。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脸颊的温度在飙升,心跳快得像要冲破胸腔。
“刚才。”孟屿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气音,像羽毛搔刮着她的耳膜,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打在她紧绷的神经上,“挠得…很顺手?”
他的指腹停留在她柔嫩的唇角,没有离开,反而微微用力,带着点不容置疑的意味,轻轻按了一下。
那双深邃的眼眸紧紧锁住她,带着笑意,也带着毫不掩饰的、想要“报复”回来的侵略性。
书房中央,陈峰还在对着那本假书上的纹章和桌角的玉石雕花啧啧称奇,浑然不觉门口这方寸之地涌动的暗流。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两人之间无声的电流噼啪作响。
大力被他困在门框与胸膛之间,鼻尖萦绕着他身上干净又带着点压迫感的气息,唇瓣上那点被触碰过的酥麻感像点燃的引线,一路烧到了耳根。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孟屿眼底那毫不掩饰的“报复”光芒,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几乎要盖过陈峰那模糊的嘀咕声。
短暂的慌乱后,一种奇异的、带着点破罐破摔的勇气涌了上来。
她没躲开他停留在唇角的手指,反而微微仰起脸,清澈的眼底迅速闪过一丝狡黠的光。
就在孟屿以为她会羞窘地推开他时,大力却突然飞快地踮起脚尖!
她的动作快得像一只受惊又反击的兔子。
温软的唇瓣带着她急促呼出的热气,极其短暂地、却无比精准地,印在了孟屿同样微启的唇上!
蜻蜓点水,一触即分。
快得孟屿甚至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只感觉到一片温软湿润的羽毛轻轻扫过,留下一点微妙的电流和淡淡的、属于她的清甜气息。
大力偷袭成功,脚跟迅速落回地面,脸颊红得像熟透的浆果,眼神却亮得惊人,带着一丝得逞的、小小的挑衅,飞快地瞄了他一眼。
随即,她像一条滑溜的鱼,身体猛地一矮,从他的手臂和门框构成的禁锢下灵活地钻了出去!
“陈大哥!”
她清脆的声音在略显空旷的书房里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喘,“那个纹章…好像跟走廊里第二幅画像的肩章更相似!”
她几步就跑到了书桌另一边,隔着宽大的桌面,指着那本摊开的假书,一脸“学术探讨”的认真模样,仿佛刚才那个大胆的偷袭从未发生。
孟屿撑在门框上的手还悬在半空,指腹上那点温软的触感尚未消散。
他保持着那个微微俯身的姿势,僵在原地足足有两秒钟。
唇上残留的、那转瞬即逝的柔软湿润触感。
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荡起一圈圈无声却剧烈的涟漪,瞬间冲散了他所有蓄势待发的“报复”意图,只剩下一种被反将一军的愕然和……一种难以言喻的、被点燃的灼热。
他看着几步开外那个假装认真研究纹章、实则连小巧的耳垂都红透了的背影,眼底的愕然迅速被翻涌上来的浓烈笑意和某种更深沉的东西取代。
他缓缓直起身,舌尖无意识地舔过自己似乎还带着她气息的唇瓣,喉结压抑地滚动了一下。
他放下撑在门框上的手,插进羽绒服口袋,指尖却触到了口袋里那个冰凉的手机外壳。
他迈开长腿,不紧不慢地也朝书桌走去,脸上已经恢复了惯常的温和笑意,只是眼底深处那簇火焰并未熄灭。
“是吗?”他走到大力身边,极其自然地、手臂带着占有欲地轻轻环过她的肩背,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像是要一起“研究”。
他的目光落在摊开的书上,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丝毫异样:“我也觉得有点眼熟。大力观察力真强。”
他说话时,温热的气息拂过她敏感的耳廓。
环在她肩上的手臂,隔着厚厚的羽绒服,也能感受到他掌心传来的、不容忽视的灼热温度。 大力被他圈在臂弯里,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贴着自己后背的胸膛传来的沉稳心跳,还有那落在耳边的、带着一丝沙哑的磁性嗓音。
刚才偷袭时那股莽撞的勇气瞬间蒸发,只剩下铺天盖地的羞窘和被他气息包围的微醺感。
她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目光死死盯着书页上的烫金纹章,仿佛那上面有宇宙的终极奥秘。
“嗯…数据对比…相似度…百分之七十六点三…”她试图找回自己的专业领域,声音却比平时软糯了许多,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音。
陈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总觉得气氛有点微妙,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他挠了挠头,注意力很快又被书桌侧面另一处更繁复的玉石镶嵌吸引过去:“哎!这儿!这儿雕的好像是龙?还是麒麟?这爪子数…”
孟屿的指尖,在大力肩头羽绒服柔软的布料上,极其缓慢地、带着某种暗示意味地,轻轻敲了两下。
像是在无声地宣告:这次,是你先犯规的。
…………
光复路市场的外围像一个巨大而嘈杂的、被低温强行凝固住的蜂巢。
各种临时支起的摊棚、堆叠的纸箱、冒着白气的蒸锅、以及裹得严严实实、操着地道东北口音吆喝砍价的人们,共同构成了一幅充满原始生命力的市井画卷。
寒风卷着细碎的雪沫子,裹挟着各种气味——烤红薯的焦甜、油炸糕的油香、冻货的冰腥气、甚至还有远处飘来的煤烟味儿——扑面而来,真实得有些粗粝。
“嚯!这热闹!”陈峰搓着手,眼睛放光地扫视着两旁琳琅满目的小摊,“瞅瞅这冻梨冻柿子!正宗!还有那粘豆包!刚出锅的!”
孟屿护着大力,避开一个推着满载纸箱小推车的壮汉。
大力新奇地打量着周围,目光从一个挂满厚实棉帽手套的摊位,跳到一个堆满色彩鲜艳塑料盆桶的摊子,最后定格在一个冒着滚滚白气的大铁桶旁——那是一个烤红薯摊。
“陈大哥,”孟屿适时开口,声音在嘈杂中依然清晰,“我看那边有个卖老式五金工具的地摊,好像有你要找的那种老扳手?要不要去看看?”
他指了指不远处一个蹲着几个老大爷、摊开油布摆满各种生锈铁器的角落。
“嗯?哪儿呢?”陈峰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过去,伸长脖子张望,“哎哟!好像真有。我去瞅瞅,你们先溜达着。别走远啊!一会儿电话联系!”
他像发现了宝藏,拍拍孟屿的胳膊,立刻大步流星地挤了过去,高大的背影很快淹没在人群里。
世界瞬间清静了……一半。喧闹声还在,但仿佛隔了一层无形的罩子。
孟屿松了口气,低头看向身边的大力。她正仰着小脸,鼻尖冻得微红,清澈的眼睛里映着路边小摊上悬挂的一串串红艳艳的冰糖葫芦,糖衣在惨淡的冬日天光下折射着诱人的光。
“想试试?”孟屿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嘴角自然上扬。
大力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眼神亮晶晶的,像被糖葫芦点亮的小灯泡。
卖糖葫芦的是个裹着厚棉袄、戴着雷锋帽的老大爷,推着个玻璃柜小车。
柜子里插满了各式各样的糖葫芦:传统的山里红、夹着豆沙馅的、裹着芝麻的、甚至还有草莓和葡萄的。
“姑娘,小伙子,来一串儿?刚蘸的,嘎嘣脆!”老大爷热情招呼,嘴里呼出的白气很浓。
“要一串……山楂的,谢谢。”大力声音清亮。
“好嘞!”老大爷麻利地抽出一串最大最红的,递过来,“拿好喽!小心签子!”
大力接过那串晶莹剔透的“红宝石”,入手冰凉。她小心地吹了吹,然后才试探着咬下最顶端那颗裹着厚厚糖衣的山楂。
“咔嚓!”糖衣碎裂的声音清脆悦耳。
酸甜的山楂混合着纯粹的蔗糖甜香瞬间在口腔弥漫开,冰凉的口感刺激着味蕾,让她满足地眯起了眼睛。“糖衣脆度系数…优秀!山楂酸度…刚好中和甜腻!”她含糊地评价,唇边沾了一点点糖屑。
孟屿看着她这副满足的小模样,眼底的笑意浓得化不开。
他掏出手机,动作极其自然地举了起来,镜头没有对准糖葫芦,而是稳稳地锁定了正眯着眼、一脸幸福地啃着山楂的大力的侧脸。
阳光恰好穿过拥挤的摊棚缝隙,吝啬地洒下几缕,落在她微红的鼻尖和沾着糖屑的唇瓣上,给那专注品尝的可爱神情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咔嚓。”
声音很轻,淹没在周遭的嘈杂里。
大力闻声转头,嘴里还含着半颗山楂,鼓着一边腮帮子,清澈的眼睛带着被抓包的询问看向他。
孟屿坦荡地把手机屏幕转向她:“记录女朋友可爱时刻。”屏幕里,是她被阳光眷顾的、带着纯粹满足的侧脸。
大力看着照片,没抗议,反而把糖葫芦往他嘴边递了递,声音含混:“…你也尝尝?酸度中和实验…需要对照组数据。”
孟屿就着她的手,低头咬下一颗完整的裹糖山楂。冰凉的甜脆外壳在齿间碎裂,紧接着是山楂的酸软,冰爽酸甜的冲击感让他也忍不住点头:“嗯!数据采集成功。结论:大力认证,品质优良。”
他说话时,目光扫过她唇边那点小小的糖屑。几乎是下意识的,他伸出手指,指腹极其自然地、带着点温热,轻轻拂过她的唇角。
“这里,沾了点优秀系数的证据。”他的声音带着笑意,指尖的触感一触即分,却像带着微小的电流。
大力的脸颊瞬间腾起更明显的红晕,比手里的糖葫芦还要鲜艳几分。
她飞快地舔了下被触碰过的唇角,小声嘟囔:“…环境干扰因素。” 眼神却像受惊的小鹿般闪烁了一下,迅速低下头,假装专注地对付下一颗山楂。
孟屿低笑一声,将手机揣回口袋,很自然地牵起她空着的那只手,揣进自己暖烘烘的羽绒服口袋:“走,前面好像有卖冻梨的。”
他的掌心温暖干燥,紧紧包裹着她微凉的手指。
大力被他牵着走,指尖在他口袋里悄悄蜷了蜷,回握住他,另一只手还举着那串红艳艳的糖葫芦,像举着一面小小的胜利旗帜。
两人挤过一个卖对联福字和年画的小摊,红彤彤的一片,年味十足。旁边紧挨着的,就是一个卖冻货的摊子。
几个大泡沫箱子敞开着,里面垫着厚厚的棉絮,乌黑发亮、表皮覆盖着一层晶莹白霜的冻梨和橙黄饱满的冻柿子堆得像小山。
摊主是个胖乎乎的大婶,正拿着小喷壶给冻货喷水保持“霜感”。
“大妹子,来点冻梨?化开喝汁儿,老甜了!”大婶热情招呼。
“要两个冻梨,谢谢。”大力看着那黑亮亮的果子,眼神依旧充满探索欲。
大婶麻利地拣了两个品相好的,装在塑料袋里递过来。入手冰凉刺骨,像握着两块小冰坨。
“找个地方化开吃?”孟屿提议,目光扫过周围,看到不远处有个避风的墙角,旁边还有个卖烤地瓜的小车,热气腾腾。
“嗯。”大力点头,把没吃完的糖葫芦小心地交给孟屿拿着,自己捧着两个冻梨,像捧着什么易碎品。
两人走到墙角,这里相对避风,旁边烤地瓜的铁桶散发着诱人的甜香和融融暖意。
孟屿从背包侧袋掏出那个保温杯——里面还有小半杯早上灌的热水。
“用这个化?”他拧开杯盖。
“热力学相变最佳容器。”大力表示赞同,小心地将一个冻梨放进还温热的杯子里。
冰凉的果子碰到温水,立刻发出轻微的“滋啦”声,杯壁上迅速凝结起细密的水珠。
她把杯子放在墙角一个稍微平整的石墩上,和孟屿一起蹲在旁边,像两个等待魔法生效的孩子,好奇地看着那乌黑的冻梨在温水中慢慢“苏醒”。
“看,霜化了。”大力指着冻梨表面那层晶莹迅速消融。
“里面的冰晶也在融化。”孟屿补充道,看着果子周围的水开始变得浑浊。
两人头挨着头,专注地盯着那个小小的保温杯,呼出的白气在寒冷的空气里交织在一起。
大力抱着膝盖,下巴搁在膝盖上,羽绒服帽子边缘的绒毛蹭着她的脸颊,显得格外乖巧。
孟屿侧头看着她专注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安静的阴影。他悄悄拿出手机,镜头无声地对准了蹲在墙角、守着保温杯、像守着宝藏的大力。
背景是模糊的、带着生活气息的杂乱市场一角,唯有她和她面前那杯正在发生奇妙变化的冻梨是清晰的焦点。
“咔嚓。”
这一次,声音似乎被烤地瓜炉子的呼呼声盖过了。
大力却像是心有灵犀,几乎是同时抬起了头,清澈的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他还没来得及放下的手机。
她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歪了下头,看着孟屿,嘴角一点点向上弯起一个柔软又带着点狡黠的弧度。
然后,她伸出手,指了指他另一只手上还拿着的、她吃剩的那半串糖葫芦。
“孟屿,”她的声音在嘈杂的背景里显得格外清软:“对照组数据’…是不是该进行二次验证了?” 那眼神,分明是在说:该你吃了,顺便…我也要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