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我的爱从不懦弱(1)(第3页)
问题尖锐而现实,直指核心——如何确保你孟屿的财富和影响力,不会在无形中成为左右大力选择的砝码?
如何证明这份支持不是包裹着糖衣的控制?这正是孟屿之前最需要明确表达的关键点。考验,才刚刚开始。
诸葛大圣的问题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瞬间切开了所有温情脉脉的规划表象,直指最核心也最敏感的实质——独立。
钱,从来不是单纯的钱,它代表着资源,代表着话语权,甚至代表着无形的压力。
尤其是在悬殊的关系中,如何确保弱势一方(哪怕这个弱势只是社会观念上的)拥有真正的、不受胁迫的选择自由?
孟屿迎上诸葛大圣审视的目光,没有躲闪,反而像是早已准备好了应对这道终极考题。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收拢,指节因为用力而显得有些分明,但声音却异常清晰沉稳。
“阿姨,您问到了最关键的点。”
他微微颔首,眼神坦荡,“这也是我反复思考,并且已经付诸行动的核心。”
他稍微坐直了一些,姿态是汇报,更是阐述一份深思熟虑的保障方案。
“首先,关于我个人的财富构成和流动性。”
孟屿的语气带着金融从业者特有的清晰,“我的资产主要分为三部分:一部分是低风险、高流动性的现金及现金等价物(包括货币基金、短期国债等),用于日常开销和应对突发状况。
第二部分是配置在国内外优质蓝筹股和指数基金上的中长期投资,追求稳定增长以及我自己的公司。
第三部分,也是最大的一块,是设立在开曼群岛和瑞士的几个家族信托基金。”
提到“家族信托基金”,孟屿特意加重了语气,并留意到诸葛大圣的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作为资深律师,她太清楚这种金融工具的意义了。
“这些信托基金,是在我和大力正式确立关系后不久,我就着手设立并逐步完善的。”
孟屿继续说道,每一个字都清晰有力,“设立的目的非常明确:隔离风险,确保传承,以及——最重要的——为大力提供一份绝对独立、不受我本人意志或任何外部因素(包括婚姻状态变化)影响的、终身有效的保障和支持。”
他停顿了一下,确保诸葛大圣理解其重要性。
“具体的安排是:每个信托基金都由独立的、声誉卓着的第三方信托公司进行管理和运作。我本人是委托人,但放弃了作为委托人的绝大多数干预权力,尤其是涉及受益人利益分配的决定权。信托的受益人是诸葛大力,并且是唯一的主要终身受益人。”
孟屿的目光锐利起来,强调着每一个关键词:“信托契约条款经过顶级律师团队反复打磨,核心原则就两条:第一,受益金的发放具有高度自主性和灵活性。
大力在年满十八岁后,即拥有对信托账户内指定比例资金的完全自主支配权。
她可以根据自己的需要,用于学费、生活费、科研启动资金、创业投资、购买不动产等等,无需向我或任何监护人报备或申请。
信托公司只负责合规审核和支付执行,不会对她的使用目的进行任何干涉。
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信托契约是‘不可撤销’且‘防火防盗防老公’的。”
他用了点略带自嘲的比喻,但眼神无比认真。
“这意味着,无论未来我和大力的关系走向如何,无论我本人发生任何变故(包括破产、债务纠纷甚至身故)。
这些信托基金及其产生的收益,都将独立存在,且唯一地、无条件地服务于诸葛大力的利益。
它们与我的个人资产完全隔离,不受我个人债务或婚姻财产分割的影响。
甚至,如果我将来头脑不清醒,试图修改条款或者撤销信托,”
孟屿扯了扯嘴角,“信托契约里设置了极其严苛的‘反挥霍’和‘反恶意干预’条款,并且有独立的保护人监督,确保委托人的不当意图无法实现。
这份保障,是永久性的,只属于她一个人。”
他几乎是一口气说完关于信托的安排,条理清晰,逻辑严密,展现出了他在这件事上绝非一时冲动,而是进行了长期、专业且彻底的规划。
这不是空头支票,是已经落地的、具有法律强制力的金融架构。
“这,”
孟屿总结道,“是我认为的,用‘钱’来保障她独立选择权的最基础、也最实质的一步。
它确保在任何情况下,她都有足够的底气,去做任何她想做的选择,而无需考虑经济上的依附或掣肘。”
诸葛大圣一直安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眼神深处那层审视的冰似乎融化了一丝。
孟屿知道,这还不够。
“其次,关于我们共同生活的具体安排,以及您担心的‘无形影响’。”
孟屿的语速放缓,带着一种坦诚的务实,“我计划在大力读研前后,也就是我们考虑订婚或更进一步的阶段,主动聘请独立的律师团队,拟定一份详尽的婚前协议。”
这个词再次让办公室的空气凝滞了一下。婚前协议在很多人看来冰冷甚至伤感情,但孟屿主动提出,意义完全不同。
“这份协议的核心,同样围绕‘保障独立’。”
孟屿的目光坦荡,“它会清晰界定我们各自的婚前财产(包括我刚才提到的所有信托资产),确保在婚姻存续期间以及万一婚姻结束时,大力的个人财产(包括她从信托获得的收益、她未来自己赚取的科研经费、专利收入等)都得到绝对的保护,与我无关。
协议还会明确约定婚后共同财产的来源、管理和分割原则,核心是公平和透明,避免因经济实力的差距导致话语权的失衡。”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郑重:“更重要的是,协议会加入一些特别条款。
比如,明确约定在任何重大人生选择上(包括但不限于是否继续深造、研究方向、工作地点、生育计划等),诸葛大力拥有最终的、独立的决策权。
我承诺将无条件尊重和支持她的选择,不以任何经济支持作为要挟或交换条件。
如果未来某一天,她认为我的存在或支持,哪怕是无形的,影响了她独立判断的空间,她有权要求我暂时退出她的核心决策圈,甚至……要求分居冷静。
而这一切,都不影响她继续获得信托的支持。”
孟屿的声音很平静,但说出的内容却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和自我约束的决心。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保障,而是主动将自己置于被监督、甚至可能被“驱逐”的位置,只为彻底消除那“无形影响”的可能。
“最后,”
孟屿的目光落在诸葛大圣脸上,带着一种近乎恳切的真诚,“阿姨,我知道,再完美的法律文件和金融架构,也无法完全消除人心中的疑虑。我能做的,是用行动证明。在共同生活里,我会时刻提醒自己,警惕任何可能让她产生‘依附感’的言行。她的学业、她的事业,永远是第一位的。
我的角色,是提供她需要的资源(当她需要时),是倾听她的想法,是分享我的经验(如果她愿意听),但绝不是指导者或决策者。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她独立思考的能力和价值,我珍视这份光芒,绝不会允许自己成为遮挡它的阴影。”
他微微吸了口气,做出了最后的承诺:“这份独立的选择权,不是靠我‘给予’的,而是靠制度保障和我的自我约束来扞卫的。我会用我余生的行动,来践行今天所说的一切。
如果我有任何违背,不用您开口,我自己也没脸站在大力身边。”
孟屿说完,办公室再次陷入长久的寂静。空调的冷风似乎都停止了流动。
他刚才的一番话,从冰冷的信托架构到近乎苛刻的婚前协议条款,再到清醒的自我约束承诺。
层层递进,构建了一个以“保障大力绝对独立”为核心的、近乎严密的防护体系。这不仅仅是对诸葛大圣问题的回答,更像是一份用理性、法律和决心书写的投名状。
诸葛大圣久久地注视着孟屿。她的眼神极其复杂,有震撼,有审视,有评估,或许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动容。
这个年轻人,为了她的女儿,不仅规划了未来,更是亲手锻造了一把可能锁住他自己的枷锁。
终于,她端起那杯已经凉透的保温杯,却没有喝,只是用指尖摩挲着杯壁。良久,她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却问了一个看似与之前话题无关的问题:
“小孟,你刚才说,你计划带着大力一起考研读博。
那么,如果有一天,大力收到了一份来自mit或者斯坦福的全奖phdoffer,研究方向是她梦寐以求的量子计物理前沿,但那个方向,可能和你的历史研究毫无交集,甚至意味着她要在大洋彼岸待上五年、七年……你的‘共同进步’计划,打算怎么进行?”
问题轻飘飘的,却像一块巨石,砸在了孟屿刚刚构建的、看似严密的承诺体系上。考验,进入了更深的层面——当物理距离和学术道路的巨大分叉真正摆在面前时,那些承诺,是否还能经受住现实的拉扯?
他之前所有的保障措施,是否真的能支撑起那份“绝对独立的选择权”,而不会在离别面前演变成隐形的牵绊或情感上的压力?
诸葛大圣的问题像一颗精准投下的深水炸弹,在孟屿刚刚构筑起严密承诺体系的平静海面下轰然炸开。
“mit…斯坦福…量子计算前沿…五年、七年…”
孟屿的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下撇了一下,随即扯出一个极其苦涩的弧度。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颈间那道旧伤疤下的肌肉都微微绷紧。**离开大力?**
这个念头像钝刀切割。他不敢想象没有那束光的日子。她是他的锚点,是他对抗虚无和恐惧的堡垒。
沉默在冰冷的办公室弥漫,沉重得令人窒息。
诸葛大圣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他脸上那瞬间掠过的巨大痛苦和恐惧。
这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栗,反而让她眼底最后一丝审视彻底消散。
孟屿抬起头,眼底的痛苦被破釜沉舟般的清醒压下。
“阿姨,”
他的声音沙哑却清晰,“您说的这种情况……是我最不愿意看到的局面之一。我无法想象没有大力在身边的日子。她的存在,对我而言……是光。”
“但是,”
他话锋一转,眼神锐利如刀锋,“如果那一天真的到来,如果那是她梦寐以求的通向巅峰之路,那么——我会想方设法,跟着她一起出国。”
他语速加快,思路在绝境中异常清晰:“我的历史研究具有国际性,可以转向海外机构所藏的珍贵史料——哈佛燕京、大英图书馆敦煌特藏、斯坦福胡佛档案……申学者、合作项目。王教授会支持。我有足够的资金保障海外生活和研究。物理距离可以跨越,学术领域可以调整。
重要的是,我要在她身边。她探索量子,我梳理历史。我们各自攀登,但顶峰的风光,要一起看。”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恳切:“我知道这听起来可能……‘黏人’。但我向您保证,绝不是控制束缚。
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既能扞卫她追求星辰大海的绝对自由,又能维系我自己不至于坠落的……平衡点。”
孟屿胸膛微微起伏,将自己最深的恐惧、渴望和务实的解决方案,毫无保留地摊开。
诸葛大圣久久地凝视着他。
眼前的年轻人,为了守住那束光,愿意改变路径,跨越重洋,以最谦卑的姿态追随。这份炽热而沉重的感情,令人心惊,也令人动容。
良久,她缓缓地、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那点头的幅度很小,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肯定。
“很好。”她只说了两个字,声音平和,却让孟屿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
她端起凉透的保温杯,却没有喝,只是用指腹摩挲着杯壁,目光变得有些悠远,仿佛穿透了冰冷的玻璃幕墙,看向遥远的过去。
“小孟。”
她忽然开口,声音比刚才更低沉,带着一种罕见的、近乎疲惫的温和,“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同意大力和你住在3603吗?在她还没完全成年的那段时间?”
孟屿微微一怔。
这个问题他从未深究过。以诸葛大圣对女儿的保护欲和律师的谨慎,这确实是个不太寻常的决定。
他诚实地摇摇头:“我以为……是您信任我们,也信任一菲姐他们。”
“信任,是基础。但不止于此。”
诸葛大圣的目光收回来,落在孟屿脸上,眼神复杂,带着一种要揭开尘封往事的沉重。
“大力她……”
诸葛大圣的声音哽了一下,她端起杯子想喝水掩饰,却发现杯已空,只好放下。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大力她小时候,其实……非常非常爱她爸爸。像所有小女孩崇拜父亲那样。他会把她扛在肩上看烟花,会趴在地上给她当马骑,会耐心地解答她那些天马行空的问题……那时候的大力,爱笑,爱闹,眼睛里像盛满了星星,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有点黏人的小姑娘。”
孟屿的心猛地一沉。他从未听大力详细提起过她的父亲,只知道父母离异。
他印象中的大力,从初遇开始,就是那个冷静、理智、逻辑至上的天才少女。黏人?爱笑爱闹?
这与他所知的诸葛大力判若两人。
“我和她爸爸……是大学同学。曾经,也真心相爱过。”
诸葛大圣的声音很轻,带着追忆的苦涩,“他聪明,有才华,有抱负。我们毕业就结了婚,有了大力。那几年,很美好。直到……他遇到了他口中‘真正的灵魂伴侣’,一个能和他一起熬夜做实验、讨论前沿物理的博士后。他说,那才是他想要的、势均力敌的爱情。”
诸葛大圣的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眼神冰冷:“势均力敌?呵……离婚的过程,像一场漫长的凌迟。争吵,冷战,互相指责……都在家里,当着大力的面。”
她的声音开始不稳,“那时候大力才多大?六岁?七岁?她缩在房间门后面,抱着她的小熊,就那么听着……听着她最爱的父母,用最恶毒的语言攻击对方,把曾经的美好撕得粉碎。”
孟屿的呼吸屏住了。他能清晰地“看到”那个场景——小小的、曾经爱笑爱闹的大力,躲在门后,听着至亲的互相伤害。
这画面与他童年柜子里的黑暗记忆产生了可怕的共鸣,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
“就是从那时候起,大力变了。”
诸葛大圣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她不再问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她不再撒娇。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看书,看很深奥的书,仿佛只有那些冰冷的公式和逻辑才能给她安全感。她变得越来越安静,越来越……‘懂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