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我有家了(3)(第2页)

 “当然!”大力下巴一扬,带着点小得意,“那时候胆子可大了!还有那边!”她快走几步,指着不远处一条清澈见底、水流潺潺的小溪,“夏天我们都在这抓小鱼小虾,还摸螺蛳!有一次我摸到一个特别大的田螺,以为捡到宝了,结果带回家,外婆说那是河蚌,不能吃,气得我一下午没理外婆!”

 她绘声绘色地描述着,手还比划着那个“巨大”河蚌的样子,惹得旁边的诸葛大圣也忍俊不禁。

 孟屿听着,想象着那个小小的、精力旺盛、会因为一个河蚌跟外婆怄气的诸葛大力,嘴角的笑意更深,眼底却悄然漫上了一层温热的水汽。

 他默默握紧了她的手。她的指尖微凉,掌心却是温热的。

 人们常说,爱一个人,就要去她生活的地方转转,看看她长大的地方,了解那个你未曾参与的、小小的她。

 此刻,听着她鲜活地描绘着那些充满童趣的片段,看着眼前这些承载着她无忧无虑童年的景物,孟屿的心像是被浸泡在温热的泉水里,酸胀而柔软。

 他错过了她的童年,却在此刻,透过她的讲述,仿佛触摸到了那段鲜活时光的脉搏。

 “还有那个小土坡!”

 大力兴奋地拉着孟屿往前跑了几步,指着前方一个长满青草的小斜坡,“我们叫它‘滑草坡’!弄块破纸板或者旧麻袋,哧溜一下就滑下去了!可好玩了!有一次我滑得太猛,直接冲进了下面的菜地,把张奶奶刚种的小青菜压坏了一片,被她拿着扫帚追了半条街!”

 她笑得眉眼弯弯,仿佛那被追的狼狈也是无比珍贵的快乐回忆。

 “哦?还有这‘光辉事迹’?我怎么不知道?”诸葛大圣在一旁笑着拆台。

 “妈!”大力嗔怪地跺了跺脚,脸上飞起两朵红云,那份成年人的矜持习惯又让她下意识地收敛了一下过于外放的笑意,但眼底的光彩依旧亮得惊人,“那……那都是小时候不懂事嘛!”

 她小声辩解着,带着点被揭短的羞赧。

 孟屿看着她这瞬间转换的小表情,只觉得心口被填得满满当当。

 他握着她手的手指,轻轻收拢,传递着无声的支持和“没关系,我觉得很可爱”的信息。大力的指尖在他掌心挠了一下,算作回应。

 三人一路说说笑笑(主要是大力在说,孟屿和诸葛大圣含笑听着),很快来到了村东头一个收拾得干净利落的小院前。

 院墙是用石头垒砌的,缝隙里长着倔强的青苔。院子里种着几畦绿油油的蔬菜,几只芦花鸡在悠闲地踱步。

 “牛爷爷!”大力熟门熟路地推开半掩的院门,声音清脆地喊道。

 “哎!谁呀?”一个洪亮、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堂屋里传来。紧接着,一个身材不高但异常敦实、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面色红润、精神矍铄的老人走了出来。他手里还拿着一个刚编了一半的竹筐。

 “大力丫头!”牛爷爷一眼看到大力,布满皱纹的脸上立刻绽开灿烂的笑容,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哎哟,还有大圣!这位是……”

 他的目光落在孟屿身上,带着善意的打量。

 “牛爷爷好!我叫孟屿,是大力的……男朋友。”孟屿上前一步,恭敬地问好,脸上带着真诚的笑容。

 “牛爷爷!”大力亲昵地跑过去,挽住老人的胳膊,“孟屿特意来看您呢!还给您带了礼物!”

 “哦?男朋友?来看我这老头子?”牛爷爷笑得更开心了,上下打量着孟屿,连连点头,“好,好!小伙子精神!跟大力丫头般配!”

 孟屿赶紧转身,从诸葛大圣帮忙提着的袋子里,拿出一个包装严实的长方形盒子:“牛爷爷,听大力说您年轻时候下矿,腰腿受过寒,阴雨天容易不舒服。这是一套理疗用的护膝和护腰,带远红外和磁疗功能的,您试试看,希望能缓解点。”

 牛爷爷接过盒子,沉甸甸的。他打开一看,里面是做工精良、材质柔软的护具,一看就不是便宜货。

 老人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随即是更深的动容,粗糙的大手摩挲着光滑的护具表面,声音有些发哽:“这……这太贵重了!孩子,你有心了……太有心了……”他看向孟屿的眼神,充满了长辈的慈爱和认可。

 “您喜欢就好。”孟屿笑着,心里也踏实了。

 在牛爷爷家坐了一会儿,听他老人家中气十足地讲了几句当年下矿的“光辉岁月”,三人便告辞出来,走向村子另一头陈伯的家。

 陈伯家的小院更安静些,门口挂着一个小小的、刻着“陈记皮具护理”的木牌。

 推门进去,一股淡淡的皮革和保养油的味道传来。

 一个穿着深色马甲、戴着老花镜、头发花白梳理得一丝不苟的老人,正坐在工作台前,就着窗户透进来的天光,用细小的工具精心打磨着一个皮包的五金件。

 他动作专注而沉稳,仿佛在进行一项神圣的艺术创作。

 “陈伯!”大力这次声音放轻了些,带着熟稔的尊敬。

 陈伯闻声抬起头,看到大力和诸葛大圣,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

 当看到孟屿时,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放下手中的工具,摘下了老花镜。

 “陈伯好,我是孟屿,大力的男朋友。”孟屿主动上前问好。

 “好,好。”

 陈伯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手艺人特有的沉静和温和,“大力丫头有眼光。”

 孟屿同样拿出准备好的礼物——一个精致的深蓝色丝绒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一整套顶级的皮革护理工具和几瓶进口的、不同功效的皮革保养油膏。

 “陈伯,听大力说您是老行家。这是一点小工具和保养品,听说效果还不错,您试试?”孟屿的语气带着晚辈的请教和尊重。

 陈伯的目光落在那些闪着哑光的工具和包装考究的油膏瓶上,眼睛明显亮了一下。

 他拿起一把小巧的抛光刷,在指间熟练地转了一下,又拿起一瓶油膏,拧开盖子闻了闻,脸上露出了极其满意的笑容。

 “好东西。”

 陈伯言简意赅,但语气里的赞赏毫不掩饰。他看向孟屿,点了点头,“懂行,有心了。大力丫头,找了个好小伙。”他对着大力肯定地说道。

 大力站在孟屿身边,看着陈伯眼中那份对孟屿礼物品味和用心的认可,嘴角骄傲地向上翘起,像只被夸奖的小孔雀。

 她悄悄伸出手指,勾了勾孟屿垂在身侧的手心。

 从陈伯家出来,日头已经升高,夏日的阳光开始带上热度。三人走在回老宅的路上,树荫斑驳,蝉鸣依旧。

 大力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兴奋和对童年回忆的分享中,脚步都带着轻快的跳跃感。她指着远处一片绿油油的稻田:“孟屿你看!那片田,以前是块大水塘!夏天我们就在塘边钓青蛙,用缝衣针弯个钩,穿上蚯蚓,一钓一个准!有一次我钓到一只特别大的,……”

 她正兴致勃勃地要继续讲,忽然对上孟屿看过来的目光。

 那目光深邃而专注,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浓得化不开的温柔和……一丝极力压抑却依旧清晰可辨的湿润水光?

 大力的话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孟屿定定地看着她。

 阳光下,她的马尾辫梢跳跃着金光,脸颊因为兴奋和微热泛着健康的红晕,清澈的眼眸里盛满了刚才分享童年趣事时的纯粹快乐。

 这样鲜活的、仿佛挣脱了所有理性枷锁、回归本真的诸葛大力,美好得让他心尖发颤,也让他心底那片关于自己冰冷童年的荒芜之地,感受到了一种近乎疼痛的暖意和圆满。

 他错过了她的童年,错过了她爬树掏鸟窝、摸河蚌、滑草坡、钓青蛙的所有时光。

 但此刻,听着她用这样生动的语言描绘出来,看着她在这片滋养她的土地上焕发出别样的光彩,孟屿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混合着感动、庆幸和深沉爱意的暖流,猛烈地冲击着他的眼眶。

 他用力眨了眨眼,将那点不合时宜的湿意逼退回去,嘴角努力扯开一个更大的、带着点傻气的笑容,声音却有些不易察觉的沙哑:“嗯,我听着呢。后来呢?那只特别大的青蛙怎么了?”

 大力看着他极力掩饰却依旧泄露端倪的眼神,看着他嘴角那抹带着心疼和宠溺的傻笑,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又酸又软。她忽然明白了那点水光意味着什么。

 她不再讲述那只青蛙的结局。

 只是微微踮起脚尖,伸出手,用指尖极其轻柔、快速地,拂过孟屿微红的眼角,动作快得像蜻蜓点水,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安抚。

 然后,她重新挽住他的手臂,身体更贴近了一些,将刚才的故事轻描淡写地收了尾:“……后来它蹦回水塘里了呗!走吧,外婆肯定给我们留了西瓜!”

 她自然地转移了话题,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清亮,但挽着他的手臂却收得更紧了。

 诸葛大圣走在稍前一点,将身后两个孩子之间无声流淌的浓烈情愫尽收眼底。

 她嘴角噙着温和的笑意,没有回头,只是脚步放得更慢了些。

 回到老宅院子时,果然看到堂屋的八仙桌上,放着切好的、红瓤黑籽的大西瓜,在阳光下散发着诱人的清甜气息。

 外公外婆正坐在桌旁,摇着蒲扇纳凉。

 “回来啦?”外婆笑眯眯地招呼,“快,来吃瓜!井水湃过的,凉丝丝的!”

 孟屿和大力走过去坐下。

 大力拿起一块递给孟屿,自己也拿起一块,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冰凉的汁水顺着嘴角流下一点,她赶紧用手背擦掉,满足地喟叹一声:“好甜!”

 孟屿看着她的样子,也笑着咬了一口。西瓜的冰凉清甜瞬间驱散了夏日的燥热,也驱散了他心底最后一点感伤。

 他看着大力吃得眉眼弯弯的样子,只觉得岁月静好,不过如此。

 这时,外公放下手中的蒲扇,拿起一块瓜,慢悠悠地吃着,目光在孟屿身上停留片刻,又看了看吃得正欢的大力,忽然开口,声音沉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孟小子,礼数周全,不错。”

 他顿了顿,咬了一口瓜,咽下去,才继续说道,那语气带着点老辈人特有的、不容置疑的肯定:

 “以后,跟着大力,常回来。这儿,也是你家。”

 他抬眼,目光扫过孟屿,又扫过大力,最后落在诸葛大圣脸上,吐出两个分量十足的字:

 “认了。”

 外婆在一旁笑着补充:“对!认了认了!小孟啊,以后就是咱家新姑爷了!”

 “新姑爷”三个字,带着浓浓的地方口音和毫不掩饰的亲昵,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噗嗤!

 正在埋头啃西瓜的大力,一个没忍住,被瓜汁呛了一下,猛地咳嗽起来,脸颊瞬间涨得通红,也不知是呛的还是羞的。

 而孟屿,则像是被施了定身咒。

 他手里还捏着啃了一半的西瓜,保持着准备咬下一口的姿势,整个人僵在原地。

 耳朵根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耳垂开始,一路向上,迅速蔓延至整个耳廓,最后连带着脖颈都染上了一层浓重的、鲜艳欲滴的绯红!

 那红晕,比他昨天喝了几大杯茅台还要汹涌澎湃!阳光落在他通红的耳朵上,几乎要透出光来。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只发出一个含糊不清的、带着巨大窘迫和气音的:“……啊?”

 诸葛大圣看着女儿呛咳的狼狈和准女婿那副瞬间熟透、手足无措的呆愣模样,再也忍不住,扶着桌子笑得肩膀直抖。

 院子里,外婆慈祥的笑声,外公沉稳中带着促狭的目光,母亲忍俊不禁的低笑,还有身边大力那带着羞恼和甜蜜的咳嗽声……

 “咳咳咳……”大力呛得眼泪都出来了,一边狼狈地用手背擦着嘴角的西瓜汁,一边红着脸、又羞又急地抗议,“外公!外婆!这……这还没订婚呢!叫……叫姑爷也太早了!”

 她声音都带上了点颤音,眼神躲闪着,不敢看旁边已经石化的孟屿。

 外婆乐呵呵地拍着腿:“早什么早!板上钉钉的事儿!我看小孟好得很!姑爷就叫得了!”

 外公没说话,只是慢悠悠地又咬了一口瓜,眼神里满是看透一切的笑意。

 诸葛大圣正笑着看女儿女婿的窘态,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小青”,接了起来:“喂?……嗯,在呢……哦?中午去饭店?……谁家?……知道了……嗯,行,一会儿过去。”

 她挂了电话,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带着点玩味看向众人。

 “是小青。”

 她放下手机,语气寻常,“说村东头老赵家的小子今天娶媳妇儿,中午在镇上那家‘福满楼’摆酒,让咱们都过去凑个热闹,沾沾喜气。”

 她顿了顿,目光似有若无地瞟了一眼还在努力平复咳嗽的大力,又看向孟屿,语气更添了几分意味深长:“哦,对了,青子还特意提了一句,说……”她故意拖长了调子,“……老韩家那小子也去了,还问小青我们什么时候来。就…给大力初中的时候写情书的那个。”

 这话一出,院子里的气氛瞬间微妙起来。

 外婆和外公对视一眼,没说话,但目光都不约而同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落在了孟屿脸上。

 诸葛大圣则好整以暇地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

 大力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她顾不上刚才的羞窘,猛地扭头看向孟屿,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担忧和急切!

 “孟屿!”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点急,“你别听他瞎说!那都是……都是小时候不懂事!我跟他……我跟他一点都不熟!真的!就……就小时候一起玩过泥巴而已!后来……后来他去外地念书,好多年都没见过了!”

 她语速飞快,努力澄清,脸颊因为急切而更红了,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那份生怕孟屿误会、生怕他不开心的紧张,清晰地写在脸上,比任何解释都更有力。

 孟屿还维持着捏着半块西瓜、耳朵通红的姿势。

 他看着大力那副急得快要跳脚、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样子,看着外公外婆投来的、带着询问意味的目光……

 忽然,他低低地笑了起来。

 不是尴尬,也不是自嘲,而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带着点无奈又无比温暖的笑声。

 他放下手里的西瓜,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然后侧过身,正对着大力。

 他伸出手,没有顾忌长辈在场,带着点安抚的意味,轻轻揉了揉她刚才因为咳嗽和急切而微乱的发顶。动作自然又亲昵。

 “傻瓜。”

 孟屿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奇异的、让人安心的力量,清晰地响在安静的院子里,“瞎紧张什么?”

 他深邃的目光直视着大力那双盛满担忧的眼睛,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温柔和坚定。

 “我爱你,大力。”

 这句话他说得无比自然,如同呼吸,没有一丝犹豫。“这份爱,不是建立在对过去的独占上,而是指向我们共同的、确定的未来。”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字字清晰:“你是我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是我生命里唯一的、不可替代的伴侣。如果连这点微不足道的、属于你童年时光的小插曲我都容不下,都处理不好……”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含笑倾听的外公外婆,最后落回大力脸上,嘴角扬起一个带着自信和宠溺的弧度:“那我还有什么资格,做你诸葛大力‘无所不能’的未婚夫?”

 最后一句,他微微提高了声音,带着点调侃,更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更何况……”

 他转头,看向主位上的外公外婆,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和一种真正找到归属的踏实:“现在,我也有家了。”

 “这里,就是我的底气。”

 外公脸上那点审视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赞许和欣慰,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没说话,但那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外婆更是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连声说:“好!好!说得好!小孟是个明白人!”

 诸葛大圣端着茶杯,看着孟屿,眼底也掠过一丝激赏。

 而大力……

 在孟屿那句“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唯一的、不可替代的伴侣”出口时,她的眼眶就已经开始发热。

 当听到他坦然地说出“现在,我也有家了”、“这里就是我的底气”时,那股强忍的酸楚和巨大的感动如同决堤的洪水,再也控制不住。

 滚烫的泪水瞬间涌出,顺着她白皙的脸颊汹涌滑落。

 她没有发出声音,只是用力咬着下唇,肩膀微微颤抖,那双清澈的眼睛里,盛满了被深刻理解、被全然接纳、被深沉爱意包裹的巨大幸福和感动。

 她看着孟屿,看着他眼底那份毫无保留的信任和爱意,看着他在这片土地上找到的归属和底气,只觉得心口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圆满和安宁填满,再也装不下其他。

 “哎哟哟!看看!看看!”

 外婆指着泪流满面的大力,笑得合不拢嘴,对着诸葛大圣打趣道,“大圣啊,你这闺女,心是真真儿被小孟给拐跑喽!瞧瞧这眼泪流的,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

 诸葛大圣也忍俊不禁,放下茶杯,看着女儿那副哭得梨花带雨又满眼幸福的模样,笑着摇头,语气带着点“女大不中留”的调侃:“可不是嘛,养了这么多年,就等着这一天呢。这眼泪啊,我看是甜得很!”

 大力被母亲和外婆调侃得更加羞窘,脸上的泪痕还没干,又飞起两朵红云。她跺了跺脚,又羞又恼地喊了一声:“外婆!妈!” 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却掩不住那份被爱包裹的甜蜜。

 她下意识地往孟屿身边靠了靠,仿佛那里是她唯一的庇护所。

 孟屿看着她哭得通红的眼睛和羞红的脸颊,心头软得一塌糊涂。

 他自然地伸出手臂,轻轻环住她的肩膀,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带着笑意低语:“别哭了,再哭,‘无所不能的未婚夫’要心疼坏了。”

 大力靠在他温热的臂弯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感受着他无声的支持和那份独属于她的调侃,破涕为笑。

 她悄悄伸出手指,在他腰侧轻轻掐了一下,算作回应。

 ………

 黑色的库里南平稳地行驶在通往镇子的乡间柏油路上。

 阳光透过全景天窗的遮阳帘缝隙,在车内投下温暖的光斑。车内空调开着,隔绝了夏日的燥热。

 按照老规矩和舒适度,座位安排得很“家庭”

 驾驶座上坐着诸葛大圣。她握着方向盘,姿态从容,眼神专注地看着前方蜿蜒的村道,偶尔瞥一眼后视镜。

 中间独立座椅坐着外公和外婆。

 外公依旧坐得笔直,闭目养神,手里盘着一串光滑的菩提子。外婆则好奇地打量着车内豪华的配置,偶尔小声跟外公嘀咕两句“这椅子真软和”。

 最后排长座椅是孟屿和诸葛大力。孟屿靠窗,大力挨着他坐在中间位置。

 车子驶离老宅所在的宁静村落,视野开阔起来,路两旁是连绵的稻田,绿浪翻滚,在阳光下闪着油亮的光。

 远处是黛青色的山峦轮廓。

 后排的气氛与前面的沉稳截然不同。

 孟屿侧着身,几乎完全面对着大力。他一条手臂随意地搭在两人之间的中央扶手上,身体放松地陷进柔软的真皮座椅里,完全没有了在老宅时的紧绷。

 宿醉带来的最后一丝头痛早已消散,此刻他神清气爽,嘴角噙着一抹慵懒又带着点探究的笑意。

 “哎,”他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开口,带着点哄小孩的好奇,“说说呗?”

 “说什么?”大力正看着窗外飞逝的稻田,闻言转过头,对上他亮晶晶带着笑意的眼睛,心里咯噔一下。

 来了!她就知道!

 “就那个……”

 孟屿故意拖长了调子,身体又凑近了一点点,温热的气息若有似无地拂过她的耳廓,“……老韩家的小子。初中给你写情书那个。”

 他语气轻松,像是在问“今天中午吃什么”,完全听不出半点醋意或计较。

 大力的脸“腾”地又有点发热,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中间排的外公外婆。

 外公似乎还在闭目养神,外婆正饶有兴致地研究车窗升降按钮。

 她松了口气,转回头,瞪了孟屿一眼,声音也压得低低的,带着点急:“都说了八百遍了!那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就一毛头小子瞎胡闹!我连他信里写了什么都没仔细看!真的!我发誓!”

 她急于撇清的样子,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又急又认真,反而让孟屿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谁让你发誓了?”孟屿失笑,伸手轻轻捏了捏她因为着急而微微鼓起的脸颊,触感细腻温软,“我又没说不信你。诸葛大力同志,你这反应……有点过度解读组织意图了啊?”

 他故意用上了点“组织”腔调。

 大力拍开他的手,没好气地:“那你老问!烦不烦人!”

 她嘴上说着烦,身体却很诚实地往他那边又靠了靠,肩膀挨着他的手臂。

 “好奇嘛。”

 孟屿坦然地耸耸肩,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更舒服地歪向大力这边,像只慵懒的大型猫科动物找到了舒服的靠垫,“我就是想多知道点。想知道……在我没出现的那十几年里,我们天才少女诸葛大力同志,是怎么在这么个山清水秀、民风淳朴(他刻意加重了这四个字)的地方,茁壮成长起来的?”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清亮的眸子里,声音更柔和了几分,带着一种纯粹的探寻和珍视:

 “想知道,除了爬树、摸河蚌、滑草坡、钓青蛙、还有……嗯,收到过情书之外,那个小小的、还没遇到我的大力,还做过什么好玩的事儿?遇到过什么有趣的人?就像……拼图一样,我想把那些我没参与过的碎片,也一块块找回来,拼成一个更完整的你。”

 他这番话说得真诚又坦荡,没有一丝一毫的试探或芥蒂,只有满满的好奇和一种想要了解她全部过去的温柔渴望。

 大力愣住了。她看着孟屿的眼睛,那里清澈见底,盛满了纯粹的、不带杂质的爱意和探索欲。

 原来……他不是在计较,不是在翻旧账,他只是……想多了解她。了解那个他未曾参与过的、属于她一个人的童年和少女时代。

 一股暖流瞬间冲散了刚才的羞窘和着急。她心里软软的,又有点酸酸的,为他的这份心意。

 “哦……”

 她低低应了一声,脸颊的红晕未退,但眼神柔和了下来,带着点不好意思,“……这样啊。” 她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服的下摆,开始努力回忆,“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普通小孩那样长大。老韩……他叫韩冬,就住村西头,比我大一届。他爸跟我妈是小学同学。他那时候……嗯,个子挺高的,喜欢打篮球,学习……一般吧。情书……其实就一封,夹在我语文书里,写得很……嗯,很幼稚,什么‘你的眼睛像星星’,‘笑起来像春天’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