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我有家了(3)

沉沉的醉梦如同退潮的海水,将意识缓缓带回岸边。

 孟屿是被一种极其舒适的温度唤醒的。

 不是刺眼的阳光,而是身体被一种恰到好处的暖意包裹着,仿佛躺在晒得蓬松的棉花堆里。

 宿醉带来的沉重感依旧盘踞在四肢百骸,太阳穴隐隐作痛,像有把小锤子在轻轻敲打,但胃里那股翻江倒海的灼烧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熨帖的温润——是那碗醒酒汤的功劳。

 他眼皮沉重,一时不想睁开。感官先于意识复苏。

 鼻尖萦绕着一种极其熟悉、令人心安的清爽气息,混合着淡淡的、属于老宅的陈旧木质香和阳光的味道。

 脸颊和脖颈处,是温软细腻的触感,带着人体的温热。一条手臂正沉甸甸地、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意味,环在他的腰上。

 孟屿混沌的大脑花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是大力。

 他微微动了动,想调整一下姿势,却发现自己被她以一种极其依赖、甚至有点霸道的姿势紧紧抱着。

 她的脑袋就枕在他的颈窝里,呼吸均匀而清浅,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锁骨。

 一条腿还不客气地横跨过来,压在他的腿上。她自己则蜷缩着,像只找到热源的小猫,几乎整个儿缩进了他的怀里。

 这个认知让孟屿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连带着头似乎都没那么痛了。

 他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睁开眼。

 视线还有些模糊,但眼前是大力近在咫尺的、沉静的睡颜。

 长睫如蝶翼般覆着,在眼下投下小小的阴影。

 白皙的脸颊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柔润的光泽,嘴唇微微嘟着,透着一股毫无防备的娇憨。

 她睡得正香,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正把男朋友当成了人形抱枕。

 孟屿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带着浓重睡意的笑容傻气又满足。

 他下意识地想收紧环着她的手臂,把她搂得更紧些。

 就在这时,房门被极其轻微地“吱呀”一声推开了。

 诸葛大圣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显然是来看看情况。

 当她看清床上相拥而眠的两人,尤其是自家女儿那副完全霸占了人家地盘、睡得无比香甜的模样时,脚步顿住了。

 她那素来精明干练的脸上,瞬间浮现出一种极其罕见的、带着促狭和了然的会心一笑,眼神里充满了“果然如此”的纵容。

 她没有立刻出声,只是静静地看了几秒,仿佛在欣赏一幅温馨的画。

 也许是母亲的目光太过“灼热”,也许是生物钟的提醒。

 床上的大力睫毛颤动了几下,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刚睡醒的视线还有些茫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母亲那张带着意味深长笑容的脸,正站在门口看着她!

 大力的大脑瞬间宕机!紧接着,她猛地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姿势——整个人像八爪鱼一样缠在孟屿身上!脸颊还贴着他的颈窝!

 “啊!”一声短促而带着巨大羞窘的惊呼从她喉咙里逸出!

 大力像被烫到一样,猛地从孟屿怀里弹开,手忙脚乱地坐起身,脸颊瞬间红得能滴出血来。

 她慌乱地用手梳理着睡乱的头发,眼神都不敢看门口的母亲,更不敢看旁边刚被她“抛弃”、此刻正带着茫然睡意睁开眼的孟屿。

 “妈……妈!您……您怎么不敲门!”大力羞得语无伦次,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诸葛大圣看着女儿这副窘迫的样子,笑意更深了,故意拖长了调子:“敲了呀,可能你们睡得太沉了?行了,别炸毛了,起来洗把脸,准备吃饭了。外婆做了好多菜,就等你们了。”

 她说完,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还处于“我是谁我在哪”状态的孟屿,转身带上了门。

 房间里只剩下两个刚刚“社死”和“被社死”的年轻人。

 孟屿被大力那一声惊呼和突然的“抛弃”彻底弄醒了。

 他揉着依旧隐隐作痛的太阳穴,努力聚焦视线,看着坐在床边、脸颊红得像熟透番茄、羞愤欲绝的大力,再回想刚才半梦半醒间那温软的触感和母亲促狭的笑容……瞬间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咳……”

 他尴尬地干咳一声,想笑又不敢笑,只能努力维持正经,“那个……大力……我……我头还有点痛……”

 他试图转移话题,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沙哑。

 大力又羞又恼地瞪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都怪你!”。

 但她还是站起身,走到门边矮柜上,端起了外婆之前放下的那杯已经温热的蜂蜜水,没好气地递给他:“喏!外婆让准备的!喝了快点起来!丢死人了!”

 语气凶巴巴的,却掩饰不住眼底的关心。

 孟屿接过温热的蜂蜜水,乖乖地喝了下去。

 甜润的液体滑过喉咙,确实舒服了不少,头痛也缓解了些。

 他掀开被子下床,脚踩在地上还有点虚浮,但比之前好多了。

 两人简单洗漱了一下,整理好衣服(孟屿的西装外套自然是脱了,只穿着里面的衬衫),一前一后走出厢房。

 大力脸上的红晕还没完全褪去,刻意走在前面,不看孟屿。

 堂屋里灯火通明,饭菜的香气比下午更加浓郁诱人。

 大圆桌已经重新摆好,上面琳琅满目,大多是家常菜,却透着精心烹制的温暖。

 诸葛大圣、外婆、外公、二舅公、小舅舅诸葛青都已经落座,看到他们出来,脸上都带着善意的、心照不宣的笑容。

 大力被看得脸上刚退下去的热度又涌了上来,赶紧找了个位置坐下。

 孟屿也顶着长辈们带着笑意的目光,硬着头皮坐下。

 他的目光扫过桌面,当看到摆在自己面前不远处那盘色泽鲜亮、红白分明、还冒着热气的菜时,眼睛瞬间亮了一下!

 红萝卜炒鸡蛋!

 切成细丁的胡萝卜炒得油亮软糯,金黄的鸡蛋蓬松鲜嫩,点缀着翠绿的葱花。

 那熟悉的色泽和香气,瞬间勾起了他胃里的馋虫,也勾起了无数温暖的回忆——福利院的小食堂里,副院长端上这道菜时,总是他吃得最香的时候。

 外婆注意到了孟屿瞬间亮起的眼神,布满皱纹的脸上笑开了花:“小孟啊,听大力说,你喜欢吃这个?快尝尝,外婆特意给你炒的!看合不合口味?”

 一股暖流瞬间涌上孟屿心头。他赶紧拿起筷子,夹了一大筷子放进自己碗里。

 没有立刻吃,而是先拿起旁边一个热腾腾、宣软的白面馍馍,熟练地将它从中间掰开,然后夹了一大筷子红萝卜炒鸡蛋塞了进去,压实,再合上馍馍。

 一个简易却充满灵魂的“中式三明治”就做好了。

 他张开嘴,狠狠地咬了一大口!

 软糯香甜的胡萝卜丁,蓬松油润的鸡蛋,裹挟着面馍的麦香,混合着简单的咸鲜滋味在口中爆开。

 熟悉的味道,带着外婆手掌的温度,瞬间熨帖了他还有些不适的胃,也暖到了心窝里。

 “唔!好吃!外婆,太好吃了!”

 孟屿嘴里塞得满满的,含糊不清地赞叹着,眼睛满足地眯了起来,像个得到心爱糖果的孩子。

 那表情,比下午喝了茅台还要享受和满足。

 “哈哈,喜欢就多吃点!”外婆看着他那狼吞虎咽的样子,乐得合不拢嘴,又给他夹了一大筷子菜。

 席间的气氛轻松而温馨。长辈们没有再像下午那样“火力全开”地询问,只是随意地聊着家常,问问孟屿公司的情况(他捡着能说的说了),问问大力的学业(大力认真回答),二舅公还意犹未尽地拍了拍孟屿的肩膀,夸他酒品好(孟屿只能苦笑)。

 小舅诸葛青则时不时抛出一两个关于科技与艺术融合的刁钻问题,被孟屿巧妙地用“实践出真知,欢迎小舅舅来公司体验”给挡了回去,引得大家一阵笑。

 饭后,孟屿感觉身上还残留着酒气和汗味,很不舒服。他低声对大力说:“我想去洗个澡。”

 “嗯,”大力点点头,“我带你去浴室。你带换洗衣服了吗?”

 “后备箱里有一套备用的休闲装。”孟屿揉了揉还在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大力很快从库里南的后备箱里拿来了孟屿的换洗衣物——一件柔软的灰色棉质t恤和一条卡其色休闲裤。

 又把他脱下来、带着酒气的深灰色西装外套和衬衫仔细叠好。

 “这西装得好好洗洗,普通洗衣机不行。”诸葛大圣看了一眼说道。

 “我去找隔壁陈伯!”

 大力立刻说,“他以前在城里开过洗衣店,手艺特别好,专门洗这种好料子的衣服。”

 她说着,抱着那叠衣服就快步出了院门。

 孟屿拿着换洗衣物,跟着外婆的指引去了老宅后院的浴室。

 浴室不大,有些简陋,但收拾得很干净。温热的水流冲刷下来,带走了一身的疲惫、酒气和黏腻感,也带走了最后一丝头痛。

 洗完澡出来,换上干净柔软的t恤和休闲裤,整个人感觉清爽了不止一个层次,仿佛重新活了过来。

 大力也回来了,告诉他衣服已经交给陈伯,明天就能拿回来。

 夜色已深,老宅里恢复了宁静。长辈们也都各自回房休息了。

 大力带着孟屿回到那间洒满月光的厢房。

 房间里还残留着淡淡的酒气和醒酒汤的味道,但更多的是被夜风吹散的清爽和属于大力的气息。

 孟屿看着那张铺着素色床单的老式木床,再看看身边沐浴后带着清新水汽、脸颊微红的大力,心头那股被酒精和温馨晚餐压抑下去的燥热和亲近欲望,又开始蠢蠢欲动。

 他伸手,想将大力拉进怀里,温存一番。

 然而,手臂刚抬到一半,一阵熟悉的、沉闷的钝痛感猛地袭击了他的太阳穴。

 像是有根小针在里面扎了一下!下午那几大茶杯茅台的后劲,此刻才真正显现出来,伴随着热水澡后放松的神经,头痛感反而更清晰了。

 “嘶……”孟屿倒吸一口冷气,动作瞬间僵住,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手下意识地按住了太阳穴。

 “怎么了?头还痛?”大力立刻察觉,关切地问。

 “嗯……还有点……”孟屿的声音带着点挫败和无奈,刚才那点旖旎心思被头痛瞬间浇灭。

 “活该!谁让你下午那么实诚,来者不拒!”

 大力嘴上嗔怪着,手上动作却温柔,拉着他走到床边,“快点躺下睡觉!睡着了就不痛了!”

 孟屿看着大力那副“监护人”般的严肃表情,再看看自己那不争气的脑袋,只能认命。他老老实实地爬上床,裹紧外婆准备的干净被子。

 大力也关了灯,在他身边躺下,两人之间隔着一点距离。

 月光如水,透过窗棂,静静地流淌在房间里,照亮了空气中细小的尘埃。

 孟屿闭着眼,努力忽略着太阳穴的抽痛,鼻尖萦绕着身边大力身上传来的、刚沐浴后的清新皂香,还有被子上阳光晒过的味道。他能感觉到大力均匀的呼吸,就在咫尺之遥。

 心里像有只小猫在挠,很想转过身,把她搂进怀里。

 但稍微一动,头痛就提醒他安分点。

 他只能老老实实地平躺着,像一尊被封印的雕像。

 黑暗中,大力似乎感觉到了他的蠢蠢欲动和无奈克制。

 她悄悄地、极其缓慢地挪动了一下身体,将一只手轻轻地、试探性地搭在了孟屿的手臂上。

 微凉的指尖触碰到温热的皮肤。

 孟屿的身体微微一僵。

 大力没有更多的动作,只是那样轻轻地搭着,像一种无声的安抚和陪伴。

 孟屿紧绷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那搭在他手臂上的微凉触感,像一道定身符,也像一剂温柔的安抚药。

 头痛似乎真的在那种宁静的陪伴中,一点点消退了。困意重新袭来,比之前更加汹涌。

 他侧过头,在黑暗中精准地捕捉到大力在月光下模糊的轮廓,用带着浓重睡意的沙哑嗓音,低低地说了一句:

 “……晚安……大力……”

 “……晚安。”大力轻声回应,搭在他手臂上的手指,轻轻收拢了一下。

 孟屿终于彻底放松下来,放任自己被巨大的疲惫和宁静包裹。

 在熟悉的、令人心安的气息中,在窗外偶尔的虫鸣声里,他再次沉入了黑甜的梦乡。

 晨光熹微,清脆的鸟鸣像自然的闹钟,唤醒了沉睡的老宅。

 孟屿睁开眼。

 窗外是泛着鱼肚白的天空,清冽的空气带着草木的湿意从窗缝钻进来。房间里很安静,只有身边大力均匀清浅的呼吸声。

 昨晚那恼人的头痛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神清气爽,仿佛昨日的宿醉只是一场遥远的梦。

 身体里充满了活力,像被重新注满了能量。

 他侧过头,看着身边还在熟睡的大力。晨光勾勒着她柔和的侧脸轮廓,长睫安静地垂着,睡颜恬静。

 昨晚她搭在他手臂上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收回,蜷在胸前。孟屿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弯起,心底一片柔软安宁。

 他动作极其轻柔地掀开被子下床,没有惊动她。

 简单洗漱后,他换上了大力昨天拿来的干净t恤和休闲裤,整个人焕然一新,精神抖擞。

 推开房门,清晨微凉的空气扑面而来。院子里,外婆已经在柿子树下活动筋骨,外公则坐在小马扎上,慢悠悠地喝着茶,看着晨报。看到孟屿出来,两位老人都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小孟醒啦?头不疼了吧?”

 外婆关切地问。

 “好了好了,外婆,一点事都没了!”孟屿笑着活动了一下肩膀,“精神着呢!”

 “年轻就是好,恢复得快。”外公放下报纸,点了点头,目光里带着赞许,“昨晚睡得可好?”

 “特别好,外公,一觉到天亮。”

 孟屿由衷地说。睡在老宅这张带着岁月痕迹的木床上,听着窗外自然的声响,身边有大力在,那份踏实感是任何五星级酒店都无法比拟的。

 他目光扫过停在院门口那辆黑色的库里南,心头一动。

 昨天兵荒马乱,只来得及把给外公外婆和几位核心长辈的礼物拿出来,后备箱里还有不少他精心准备的、给其他看着大力长大的亲近长辈的东西。

 “外公,外婆,你们先坐着,我去把车里的东西搬进来。”

 孟屿说着,快步走向库里南。

 打开后备箱,里面依旧整齐地码放着几个包装精美的礼盒。

 孟屿深吸一口清晨带着露水气息的空气,开始往外搬东西。这一次,他目标明确,动作利落,脸上带着一种“完成任务”般的轻松和期待。

 外婆看着孟屿一趟趟地搬东西,好奇地问:“小孟啊,这又是什么呀?昨天不是搬了不少了吗?”

 孟屿把一个沉甸甸的、包装考究的长条形盒子放在堂屋的八仙桌上,笑着解释:“外婆,昨天那些是给外公外婆、二舅公、小舅舅他们的。这些啊,是我给王奶奶、三姨婆,还有几位看着大力长大的叔伯婶娘准备的,一点心意。”

 他一边说,一边继续往外拿:

 一个包装素雅、带着淡淡药香的盒子(里面是上好的燕窝,给身体一直不太硬朗的王奶奶滋补);

 一个方方正正、触感温润的盒子(里面是一方上好的端砚和配套的徽墨,给酷爱书法的三姨公);

 一个包装活泼鲜艳的盒子(里面是几套最新款的乐高机械组,给大力那个调皮捣蛋、最爱缠着她问十万个为什么的小表弟);

 还有一个精致的丝绒小袋(里面是一对小巧的、最新技术的助听器电池和清洁套装,给耳朵不太好的王奶奶替换用)……

 诸葛大圣也从屋里出来了,看到孟屿搬出来的东西,再看看他脸上那认真的表情,瞬间明白了他的用意。

 她没说话,只是倚着门框,脸上带着欣慰的笑意看着。

 这时,三姨婆和王奶奶也结伴走进了院子,准备过来看看。

 她们一眼就看到了八仙桌上那些包装精美的礼物,以及正在忙碌的孟屿。

 “哎哟,小孟,这……这都是什么呀?”王奶奶看着那个标着“燕窝”的盒子,有些惊讶。

 “王奶奶,三姨婆,早!”

 孟屿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笑着迎上去,拿起那个素雅的燕窝盒子和装着助听器配件的丝绒小袋,双手递到王奶奶面前,“王奶奶,听大力说您睡眠不太好,这个给您补补身子。还有这个,是给助听器用的新电池,续航更久,声音也更清晰些。”

 他又拿起那个方正的端砚盒,递给旁边一脸严肃的三姨婆(她丈夫三姨公是书法爱好者):“三姨婆,这是给三姨公的,一点小玩意儿,希望他喜欢。”

 王奶奶看着递到眼前的东西,尤其是那盒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燕窝,眼圈瞬间就红了。她粗糙的手紧紧抓住孟屿的手,声音哽咽:“孩子……你这……这也太破费了!我这老婆子……”

 “王奶奶,您别这么说!”

 孟屿赶紧打断她,语气真诚,“您就像大力的亲奶奶一样疼她,也就是我的亲奶奶!孝敬您是应该的!这不算什么!”

 他的话朴实,却直击人心。

 三姨婆捧着那方沉甸甸的端砚,严肃的脸上也难得地露出了动容的笑意。

 她虽然没说什么,但那眼神里的赞许和暖意,比任何言语都更清晰。

 接着,孟屿又给陆续过来的几位叔伯婶娘送上了对应的礼物:给爱钓鱼的二表叔是一套进口的碳素鱼竿配件;给喜欢侍弄花草的六婶是一套精致的园艺工具;甚至给昨天帮忙最多的三叔公,也准备了一瓶上好的陈年花雕……

 每一份礼物都送到了心坎上。没有一件是敷衍了事的大路货,全都精准地契合了收礼人的喜好和需要。

 显然,孟屿事先从大力那里做了极其详尽的“情报工作”。

 长辈们拿着礼物,惊喜之余,更多的是被这份用心深深打动。他们围着孟屿,七嘴八舌地夸赞着:

 “这孩子!心思太细了!”

 “哎哟,这鱼竿配件我惦记好久了!小孟你太懂我了!”

 “这园艺剪,比我那套旧的好用多了!谢谢小孟!”

 “真是有心了!大力找了个好对象啊!”

 院子里充满了欢声笑语和真诚的感谢。孟屿被围在中间,脸上带着谦逊又满足的笑容,耐心地回答着长辈们的询问。

 大力不知何时也醒了,站在堂屋门口,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晨光勾勒着孟屿挺拔的身影,他正微微弯着腰,认真地听三叔公讲着那套鱼竿配件的妙处,侧脸线条温和而专注。

 长辈们脸上洋溢的笑容和那份发自内心的接纳,像温暖的潮水,将她包围。

 她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向上弯起,眼底盛满了温柔和骄傲。

 她悄悄拿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翻到最新那页写着“家·归宿·圆满”的地方。

 晨光落在被泪水晕染开的字迹上,落在孟屿被长辈们簇拥的温暖画面上。

 她拿起笔,在那段文字的下方,轻轻地、珍重地添上了一行小字:

 > **晨光里,他笨拙又认真地,把“家”的轮廓,一点一点填满了温暖的颜色。**

 > **爱有迹可循,在每一份用心的礼物里,在每一张舒展的笑脸上。**

 墨迹在晨光中微微发亮。

 大力合上笔记本,将它紧紧贴在胸前,看着院子里那个被她的家人全然接纳、也全心全意回馈着温暖的男人,心口被一种名为“幸福圆满”的情绪,填得满满当当,再无缝隙。

 晨光在老宅的院子里铺开,带着露水清冽的气息。

 孟屿站在堂屋门口,看着八仙桌上堆满的、被拆开或尚未拆封的礼物包装,以及围在桌边喜笑颜开、正互相展示着手中礼物的长辈们,一种巨大的、沉甸甸的满足感充盈着他的胸腔。

 早饭是外婆熬得浓稠喷香的小米粥,配着自家腌的脆爽酱瓜和刚蒸好的白面馒头。

 孟屿胃口大开,连喝了三碗,宿醉带来的最后一丝滞涩感也被这温暖的烟火气彻底驱散。

 他放下碗筷,目光习惯性地瞟向院门口安静停着的库里南。后备箱……应该空了吧?他下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车钥匙。

 “大力,”

 他低声唤着身边正小口喝着粥、脸颊被热气熏得微红的女孩,“东西……都送出去了吧?还有哪位叔伯婶娘没拿到吗?”

 他不想有任何遗漏,这份“查漏补缺”的心情,比签下任何大单都更急切。

 大力咽下口中的粥,放下勺子,认真地回想了一下,掰着手指数:“二舅公、三姨公、王奶奶、六婶、二表叔、三叔公……”她报出一串名字,最后摇摇头,“应该都齐了,昨天在的和今天早上过来的,都收到了。”

 孟屿松了口气,但心里总觉得像是落了点什么。他看向主位上的诸葛大圣:“妈,您看呢?还有没有哪位看着大力长大的长辈,今天没过来的?我怕漏了谁,心里过意不去。”

 诸葛大圣正慢条斯理地剥着一个水煮蛋,闻言动作顿了顿。

 她抬起眼,目光在院子里扫了一圈,又沉吟了片刻。

 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带着点调侃看向孟屿:“你这么一说,还真有两位。”

 她放下剥好的鸡蛋,用餐巾擦了擦手,站起身:“走,我带你们去。正好,让大力也带你认认门儿,看看她小时候撒欢的地方。”

 大力一听母亲的话,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被点燃的小火苗。

 她立刻放下碗,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雀跃:“妈,您是说……牛爷爷和陈伯?”

 “嗯。”

 诸葛大圣笑着点头,“你牛爷爷昨天去隔壁村看他闺女了,刚回来。陈伯嘛,估计这会儿正在家摆弄他那些皮具呢。”

 她对着孟屿解释道,“这两位,虽然不是亲戚,但跟咱家几十年交情了。大力小时候,可没少在他们家蹭饭,跟自家爷爷没两样。”

 孟屿立刻会意,连忙起身:“那妈,我们这就过去?”

 “走。”诸葛大圣率先迈步,孟屿和大力立刻跟上。

 清晨的乡间小路,被昨夜的雨水洗得格外干净,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芬芳。

 阳光透过高大的杨树叶洒下细碎的光斑,蝉鸣在树梢间此起彼伏,宣告着夏日的活力。

 刚走出院门没多远,踏上那条通往村东头、两旁开满野雏菊的土路,大力就像是被解开了某种无形的束缚,整个人都轻盈起来。

 “孟屿你看!”她指着路边一棵枝繁叶茂、树干粗壮的老槐树,声音清脆,带着一种孟屿在城市里从未听过的、纯粹的欢快,“就是这棵!小时候我爬树可厉害了!有一次掏鸟窝,差点下不来,还是牛爷爷扛着梯子把我救下来的!”

 她说着,自己先咯咯笑了起来,脸颊在晨光中泛着健康的红晕。

 孟屿侧头看着她。她今天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浅蓝色牛仔背带短裤,短发扎成清爽的马尾,随着她的脚步在脑后轻轻晃动。

 阳光落在她带笑的眉眼间,那份生动和毫无保留的分享欲,让他心头像被羽毛轻轻扫过,又软又暖。

 “你还爬树?”孟屿配合地露出惊讶的表情,眼底却是纵容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