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四十三章 锈色共生体(第3页)

 机械虎低低呜咽一声,鼻尖朝新光的方向轻嗅,鬃毛在风中扬起:“去看看吗?它们在说‘快来呀’。”

 康金龙驾着机械鸟赶上来,记录仪对准那些光点:“光谱分析显示是能量体,温和无威胁,倒像是……未激活的共生种子。”

 老工匠从背包里掏出个铜制罗盘,指针疯狂打转却始终指向光团:“错不了,是‘待生之灵’,需要共生之力才能唤醒。就像咱们唤醒机械虎那样,这次说不定能弄出会发光的花草呢。”

 张雨低头看着机械虎额间的光纹,又望向那片闪烁的新光,突然笑了:“既然在等,那就别让它们等太久。”

 机械虎会意,四蹄踏起光尘,朝着新光疾驰而去。风里混进了细微的嗡鸣,像是种子破土的声音,张雨伸手触碰掠过的光粒,指尖传来暖暖的触感,仿佛握住了一小捧春天。

 “你看,”他低头对机械虎说,“每道光里都藏着故事呢,就像咱们当初一样。”

 机械虎甩甩尾巴,鬃毛扫过他的手背,带着熟悉的暖意。远处的光点越来越近,渐渐显露出花苞的形状,有的裹着金属外壳,有的包着叶脉纹路——正是齿轮与藤蔓共生的模样。

 张雨心里突然敞亮起来,所谓旅程,不就是一场接一场的相遇吗?就像光会等待,他们会奔赴,而每一次点亮,都是新的开始。

 “加速!”他轻拍机械虎的脖颈,风声里,仿佛已经能听见花苞绽放的脆响。机械虎猛地弓起脊背,四肢的齿轮轴“咔嗒”一声卡入高速档位,周身的光纹瞬间亮成金色,带着张雨像道流光般窜了出去。风在耳边炸开,却没了之前的凌厉,反而像被什么东西滤过似的,裹着股清甜的香气——是花苞裂开时散出的味道。

 康金龙驾着机械鸟紧随其后,记录仪的镜头都快贴到那些花苞上了,屏幕上跳动的数值越来越高:“能量值在飙升!外壳开始剥落了!”

 老工匠攥着罗盘在后面喊:“别靠太近!共生体激活时会有能量冲击波!”话刚落音,最前面那朵裹着金属外壳的花苞“啵”地炸开,金色的机械花瓣带着齿轮转动的“簌簌”声展开,花心处竟嵌着颗翠绿的种子,落地就生根,转眼间抽出片带着齿轮纹路的嫩叶。

 张雨勒住机械虎,看着眼前的景象看呆了。那些花苞像被按下了快进键,金属与草木交织着舒展,有的长成带着涡轮叶片的蕨类,风一吹就“呼呼”转着发电;有的化作缀着螺丝的蔷薇,花瓣合上时会发出“咔哒”的锁扣声。

 机械虎低头啃了口脚下突然冒出来的青草,草叶上的铜色露珠在它舌尖炸开,它舒服地打了个响鼻,身上的光纹又亮了几分。

 “原来这就是‘待生之灵’啊,”张雨摸着机械虎的头笑,“不是要我们唤醒,是在等我们陪它们一起长大呢。”迷雾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拨开,露出的不是预想中的花海,而是片望不到边的金属荒原。铁锈色的地面上,立着无数半截埋在土里的机械残骸——有的是锈蚀的齿轮,有的是断裂的活塞,还有些像被巨力拧成麻花的钢筋。阳光洒在上面,反射出陈旧的、带着痛感的光,风穿过残骸的空洞,发出呜咽般的回响,倒像是无数被遗忘的灵魂在低泣。

 张雨勒住机械虎的缰绳,金属虎首发出“咔嗒”的警示音,鼻息间喷出的蒸汽里混着铁锈味。他眯起眼,看见荒原尽头有团蠕动的灰影,像堆被雨水泡胀的破布,正缓缓往这边挪动。

 “那是什么?”康金龙的机械鸟突然拔高,翅膀上的探照灯打过去,照亮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冷气。

 那东西足有半间屋子大,主体是团纠结的锈铁与腐木,无数根锈迹斑斑的钢筋像肋骨般撑开,里面裹着暗绿色的黏液,隐约能看见黏液里泡着些破碎的机械零件,还有几缕枯黄的草叶在其中沉浮。最骇人的是它的“头”——一颗被铁锈包裹的颅骨,眼窝处闪烁着幽幽的绿光,正随着挪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像是骨头在摩擦金属。

 “是‘锈色共生体’。”老工匠的声音带着颤音,从身后追上来,“古籍里记载过,是机械废料与腐殖质在怨念里纠缠成的怪物,专吃活物的生机,尤其是……有过共生羁绊的生灵。”

 话音刚落,那共生体突然加速,黏液里的钢筋“唰”地挺直,像标枪般射向最近的机械虎。张雨猛地拽缰绳,机械虎腾空跃起,钢筋擦着它的腹甲飞过,扎进后面的残骸堆里,溅起一片锈尘。

 “它盯上我们了!”张雨吼道,同时按下机械虎脖颈后的按钮。虎口突然张开,弹出两排锋利的合金齿,“康工,掩护我!老工匠,找它的弱点!”

 康金龙的机械鸟俯冲下来,翅膀边缘弹出刀片,削向共生体的侧腹。“嗤啦”一声,刀片划过的地方冒出黑烟,却只留下道浅浅的白痕。共生体被激怒了,黏液里突然钻出数条带倒刺的铁链,像毒蛇般缠向机械鸟。

 “这玩意儿的外壳是合金与腐木共生的,硬度惊人!”康金龙拉升高度,机械鸟的左翼还是被铁链扫到,一片金属羽毛应声脱落,“它的黏液有腐蚀性!”

 张雨趁机让机械虎绕到共生体身后,合金齿狠狠咬向它那团模糊的“尾部”。出乎意料的是,那里没有硬壳,只有层薄薄的、布满血管状锈迹的膜。共生体发出一声非兽非械的嘶吼,黏液里的钢筋疯狂挥舞,逼得机械虎连连后退。

 “尾部是弱点!”老工匠举着放大镜,从背包里翻出张泛黄的图纸,“你看它移动时,尾部的膜会收缩,那里是它储存生机的‘育囊’!”

 张雨眼睛一亮,正要发动第二轮攻击,却见共生体突然原地打转,黏液里的铁链与钢筋绞成一张巨网,将周围的机械残骸都吸了过来,瞬间在体表裹上了层厚厚的“铠甲”。颅骨眼窝的绿光更亮了,竟透出几分嘲弄似的意味。

 “它在进化!”康金龙急得满头汗,“再这样下去,我们的武器根本打不穿!”

 张雨盯着那层铠甲,突然注意到铠甲缝隙里渗出的黏液颜色变深了,带着种腐败的腥气。他想起机械虎刚才躲开攻击时,腹甲上沾到的那点黏液——金属虎甲被腐蚀出的痕迹边缘,竟有几丝极细的绿色菌丝在蠕动。

 “老工匠,它的黏液里是不是混着植物的根须?”张雨大喊,同时拍了拍机械虎的头,“还记得我们在灵泉边种的‘锈色苔’吗?那东西专吃铁锈里的怨念!”

 老工匠愣了一下,随即拍大腿:“对!那苔藓是用灵泉水泡过的,既能分解金属锈迹,又能吸收腐殖质里的邪气!我背包里还有孢子粉!”

 “康工,帮我牵制它十秒钟!”张雨接过老工匠扔来的布包,扯开绳结,里面是捧青绿色的粉末,阳光下闪着荧光。机械虎会意,猛地冲向共生体,用厚重的背甲去撞它的侧腹,硬生生扛住了数根铁链的抽打,金属碰撞声震得人耳膜发疼。

 共生体的注意力全被机械虎吸引,尾部的膜又开始收缩。张雨瞅准时机,将孢子粉狠狠撒了过去。粉末落在膜上,瞬间化作绿色的火焰,“腾”地燃起。

 “嗷——”共生体发出凄厉的惨叫,黏液里的钢筋疯狂拍打尾部,却怎么也拍不灭那火焰。绿色的火苗顺着膜往里钻,很快,共生体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裹在外面的机械铠甲“噼里啪啦”地剥落,露出里面暗绿色的本体。那些曾经纠缠的铁锈在火焰中消融,露出底下鲜嫩的、带着露水的根须。

 张雨看着这一幕,突然想起林子里那些被共生体摧残的草木。原来这怪物的诞生,本是因为机械与自然的失衡——人类遗弃的机械废料污染了土地,腐木里的怨念又吸收了这些金属的戾气,才生出这样扭曲的东西。而能化解它的,恰恰是机械与自然真正和谐共生的力量。

 共生体的嘶吼渐渐微弱,绿光越来越暗,最后化作一滩冒着热气的绿水,渗入金属荒原的缝隙里。原地只留下一颗干净的颅骨,眼窝处钻出两株嫩苗,正顶着露珠,怯生生地望着他们。

 康金龙的机械鸟落在张雨身边,翅膀上的伤口已经被老工匠用特殊凝胶处理过,正泛着修复的蓝光。“这荒原……好像在变。”他指着远处。

 张雨抬头,看见那些机械残骸的缝隙里,竟钻出了星星点点的绿。生锈的齿轮间冒出了蕨类,断裂的活塞里盛着清水,水面上还浮着几片睡莲。刚才共生体消融的地方,长出了片小小的草原,草叶间点缀着银色的小花,花瓣边缘泛着金属的光泽。

 “是孢子粉里的灵泉能量。”老工匠蹲下身,抚摸着一株从螺丝帽里钻出来的蒲公英,“这荒原不是死的,它只是在等一场真正的共生。就像我们……”他看向张雨和康金龙,眼里闪着泪光,“以前总觉得机械是冷的,草木是柔的,可刚才机械虎用背甲扛住攻击时,我分明看见它的金属皮肤上,映着天边的晚霞,比任何草木都要温柔。”

 张雨低头,看着机械虎脖颈处被铁链抽打出的凹痕,伸手摸了摸。虎首蹭了蹭他的手心,发出低低的呜咽,像是在撒娇。他突然想起第一次启动机械虎时,它的芯片里输入的第一组指令,不是“战斗”,而是“守护”。

 康金龙拍了拍他的肩膀,指着草原尽头:“看,那里有座塔。”

 夕阳的金光中,一座半金属半木质的塔影渐渐清晰。塔身上缠绕着发光的藤蔓,转动的齿轮与飘落的树叶交响,像首正在被谱写的歌。

 “那是‘共生之塔’。”老工匠的声音带着哽咽,“传说只有化解了锈色共生体的人才能看见。塔里藏着所有关于‘平衡’的秘密——机械可以长出温度,草木能够生出力量,就像我们此刻站在这里,不再分谁是工匠,谁是骑士,只是一起走过荒原的人。”

 张雨跨下机械虎,赤脚踩在新生的草地上。泥土混着金属碎屑的触感,竟意外地踏实。他望着那座塔,突然明白,所谓的“共生”,从来不是谁依附谁,而是两个独立的灵魂,在彼此的伤痕里,种出属于他们的春天。

 机械虎在他脚边趴下,金属皮毛反射着夕阳,像铺满了融化的黄金。康金龙的机械鸟落在塔尖,发出清脆的鸣叫,惊起一群翅膀镶着金边的飞鸟。老工匠哼起了年轻时的歌谣,歌声混着风吹过塔铃的声音,在荒原上远远传开。

 远处的草原上,那株从颅骨里钻出来的嫩苗,正迎着风,慢慢舒展叶片。叶片上,映着三个人影,肩并肩,走向那座正在亮起暖光的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