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走!
“老许,” 我开口,声音因为之前的嘶吼还有些沙哑,但异常清晰,“看好家。看好羽哥。”
许仙抬起头,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落在我身上,没有任何疑问,只是再次用力地点了下头。那眼神里的意思很明白:放心去,这里有我。
我又看向刘邦和苏雅:“邦哥,苏雅,打起精神。后面……还有硬仗。”
刘邦背对着我,肩膀微微耸动了一下,水声停了。他没回头,只是闷闷地“嗯”了一声,继续用一块抹布死命地擦着那个马克杯,仿佛要把杯壁擦穿。苏雅也抬起头,对我点了点头,眼神坚定。
深吸一口气,压下胸口的闷痛和翻涌的情绪,我转身,推开了那扇沉重的玻璃店门。
门外城市的喧嚣和略带污染的空气扑面而来,与店内死寂冰冷的氛围形成了刺骨的对比。夕阳的余晖给街道镀上了一层虚假的温暖金色。
我没有漫无目的地寻找。沿着熟悉又陌生的街道,脚步有些虚浮,但方向明确。我知道,不用我去找。那个瞎眼的老鬼,那个被天庭抛弃、被新代言人追杀的初代代言人,他一定会找上我。
走到离家不远的一个僻静街心公园边缘。这里行人稀少,只有几个老人在长椅上打盹。我在一棵枝叶稀疏的老槐树下站定,背靠着粗糙的树干,闭上眼睛,深深呼吸,试图平复胸腔里那团依旧灼烧的怒火和翻腾的恨意。
脑海里清晰地复盘着老道的心理。
合作?从一开始就是互相提防,互相算计的权宜之计。
他恨新代言人入骨,想借我们的手除掉对方,重获天庭青睐。而我们,当时需要他手里的邦哥和二娘的线索,也需要他对付新代言人的经验和力量。双方都藏着掖着,都怕被对方从背后捅刀子。这种脆弱的联盟,怎么可能在野马川那种绝境下指望他出手?
他巴不得坐山观虎斗,看着我们和新代言人拼个两败俱伤,他再出来收拾残局,或者……坐收渔利。
项羽的死……成了转折点。
老道要的,从来不是我们和新代言人两败俱伤,而是新代言人必须死!死在他老道手里,或者至少,是在他主导的复仇下死掉!只有这样,他才能向天庭证明他的价值,洗刷被抛弃的耻辱。
而项羽的死,对我们来说,不再是普通的牺牲或盟友的折损。那是刻骨铭心的血仇!是彻底的、不死不休的宣战!我们对新代言人(或者说占据虞小曼躯壳的那个存在)的仇恨层级,瞬间飙升到了和老道完全一致、甚至可能更强烈的程度!这种仇恨,足以暂时压过对彼此的猜忌和不信任。
因为在这种刻骨的、共同的血仇面前,在共同的首要目标(弄死新代言人)面前,我们和老道之间那点旧怨和防备,反而显得次要了。我们都需要对方的力量,都需要对方毫无保留地投入这场复仇。在这种时候,谁要是还想着背后捅盟友一刀,那才是真正的蠢货和疯子,只会让真正的仇敌笑到最后。
所以,老道一定在野马川。他一定躲在某个我们看不见的阴影里,用他那双“瞎眼”,冷冷地“看”着一切发生。看着项羽被逼自戕,看着我们崩溃绝望,看着新代言人得意离去……直到现在,看到我们重新燃起复仇的火焰,看到我们被同样的仇恨驱动,变得和他一样不顾一切。
只有到了这一刻,当复仇的意志足够纯粹、足够强烈,足以覆盖其他所有杂念时,他才会真正现身。因为他知道,现在出现的,才是真正可以“合作”的复仇者——目标一致,手段可以不计代价,彼此之间反而因为共同的仇恨和目标,暂时拥有了最基础的信任(至少在执行复仇计划时)。
想通了这一点,一股冰冷的、带着强烈被利用感的愤怒,再次涌上心头。这个老杂毛!他明明可以早一点出现……也许……也许羽哥就不用死?或者至少……不用死的那么憋屈?他利用羽哥的死,利用我们的痛苦,来确保我们和他站在同一条绝对无法回头的复仇之路上!
“老杂毛……” 我下意识地捏紧了拳头,指骨因为用力而发白,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带来一阵刺痛。胸腔里翻涌的恨意,不仅仅是对新代言人,对这个躲在暗处、冷眼旁观、坐收渔利的老道,同样刻骨!他算计羽哥的死,算计我们的痛苦,这比直接的敌人更令人作呕!
就在这时,一阵极其微弱、仿佛幻觉般的、带着某种奇异韵律的……二胡声,断断续续地飘了过来。那声音很轻,很飘渺,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就在身边的风里打转。不成调,却透着一股子深入骨髓的阴冷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如同毒蛇吐信般的邀约。
来了。
我猛地睁开眼,目光锐利如刀,扫向公园深处更幽暗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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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看到人影,但那若有若无的二胡声,却像一条无形的线,清晰地指向了公园深处那片最茂密的、几乎不透光线的冬青灌木丛。
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彻底沉入地平线,路灯昏黄的光勉强穿透稀疏的枝叶,在潮湿的泥地上投下扭曲晃动的影子。
我没有犹豫,抬脚,踩过枯黄的落叶,发出沙沙的轻响,一步步走向那片如同蛰伏巨兽般的冬青灌木丛。空气里的寒意似乎更重了,带着泥土和植物腐败的气息。
就在我离那片浓黑阴影不到五步的距离时,二胡声戛然而止。
死寂瞬间笼罩下来,比之前更甚,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啧啧……小子,几天不见,胆气倒是见长。越来越习惯一个人来会老瞎子我了?” 一个干涩、沙哑,如同砂纸摩擦朽木的声音,毫无预兆地从那片浓密的灌木阴影深处飘了出来。那声音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阴冷的嘲讽。
紧接着,灌木丛最浓密的地方,空间似乎扭曲了一下。一个佝偻、枯瘦的身影,如同从阴影中直接“渗”出来一般,缓缓浮现。
依旧是那身破烂肮脏的灰布道袍,依旧是用一根看不出颜色的布条蒙着双眼。枯槁的手里,拄着一根油光发亮的竹竿,另一只手里,则握着一把同样破旧、琴筒蒙皮都有些破损的二胡。正是那个瞎眼老道。
他就那么“站”在阴影的边缘,明明蒙着眼,却仿佛能精准地“看”向我所在的方向。一股阴冷、污浊、带着浓重腐朽气息的压迫感,随着他的出现,弥漫开来。
“老杂毛!” 我盯着他那张枯树皮般的脸,牙关紧咬,从齿缝里挤出这三个字,胸腔里的怒火和被算计的屈辱感瞬间翻腾起来,“野马川……看得可还开心?!”
老道那张枯槁的脸上,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形成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皮笑肉不笑的弧度。他没有回答我的质问,只是用那干哑的嗓音,慢悠悠地说道:
“项籍……死了?” 那语气平淡得像在问“今天天气如何”,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残忍和玩味。
这句话像淬毒的针,狠狠扎进我的神经!强压下冲上去撕碎他的冲动,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发颤:“拜你所赐!躲在暗处看戏的滋味,不错吧?!”
“呵呵呵……” 老道发出一阵低沉而阴冷的笑声,如同夜枭啼哭,“滋味?滋味就是……你们终于明白了。明白了天庭的刀子有多快,多毒。明白了什么叫真正的……不死不休。” 他顿了顿,拄着竹竿向前“走”了一小步,那蒙着布的“视线”仿佛穿透了我,“也明白了……现在,除了老道我,你们还有别的路可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