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3章 芒种雨歇(第2页)

 

林羽刚要说话,却见林婉儿转过身,手里的面团在她掌心转了圈,眨眼就成了个圆滚滚的饼,上面用指尖按出五个小坑,像朵梅花。“这样才好看。”她轻声说,发间的银桃花簪沾了点面粉,倒像开了朵新花,落在林羽身上的目光,忽然像被灶火烫了似的,又低了下去。

 

“还是婉儿姐姐手巧!”周先生走进厨房,手里拿着本《齐民要术》,封皮上沾了点麦糠,“古人说‘芒种忙,麦上场’,咱们今日不忙收割,忙着吃,也算应景了。”他看向苏长风,“苏老哥,还记得玄清老友当年种的那半亩麦吗?收了麦总说要磨粉做饼,结果全给山雀啄了,气得他蹲在田埂上骂了半天。”

 

苏长风靠在门框上,手里摇着蒲扇,笑出了声:“可不是嘛!后来他索性在麦田边扎了个稻草人,穿他的旧道袍,倒真把山雀吓住了。那年的麦饼,香得能招蝴蝶。”

 

李逸尘捏的面团终于成型,是只展翅的鹰,翅膀却歪向一边,像被风吹折了。他往灶台上一放,拍了拍手上的面粉:“等烤好了,这只鹰给周先生,祝先生像鹰似的,明年还能飞来看我们。”

 

“这祝福好。”周先生笑着点头,目光落在林婉儿刚做好的桂花麦饼上,“但我更盼着明年能尝到你们自己种的麦,那时的饼,才更有桃坞的味。”

 

午后的日头毒得很,晒谷场的麦子泛着金亮的光,像铺了层碎金。林羽和李逸尘把晒干的麦子往粮仓里搬,麻袋压在肩上,沉得能听见麦粒滚动的“沙沙”声。李逸尘走得急,麻袋角蹭到廊下的“芒种布”,茜草染的红蹭了点在麻袋上,像朵小小的花。

 

“你说周先生会不会真的留下种麦?”李逸尘喘着气问,把麻袋往粮仓里一扔,麦粒“哗啦”散开,“要是种满桃林边的空地,来年麦浪翻滚,射箭都能听见麦子响。”

 

“说不定会。”林羽擦了擦汗,望着远处的桃林,新叶已经绿得发黑,藏在叶间的桃子泛着浅粉,像颗颗害羞的心,“苏先生说,土地不会骗人,你种什么,它就长什么,就像人心,你对它好,它就暖。”

 

粮仓外传来女学子们的笑,是周先生在教她们读《诗经》里“黍稷重穋,禾麻菽麦”的句子,声音清脆,混着风吹麦浪的“沙沙”声,像支古老的歌。林羽忽然想起玄清道长手札里的话:“麦熟时,最该酿酒,就着新饼吃,能醉倒整个夏天。”他摸了摸粮仓的木壁,带着阳光的温度,像道长的手,轻轻拍着他的肩。

 

傍晚的霞光把天空染成琥珀色,麦饼的香气漫了满院。张婶把烤好的麦饼端上桌,桂花馅的金黄,红糖馅的暗红,上面刻的字被烤得微微发焦,像印在饼上的诗。周先生和苏长风坐在主位,手里捧着麦饼,小口小口地嚼,眼里的笑意像刚开坛的酒,浓得化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