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十全煞1(第2页)
栓柱头七那晚,住在村西头的槐花没了。
槐花是个哑巴闺女,十六七岁,模样是村里少有的周正,可惜生下来就不会说话。
她爹王老歪是村里唯一的“香头”,平日里神神叨叨,帮人看个风水、驱个邪祟,懂些常人不懂的门道。
那晚的哭声格外瘆人,先是槐花娘短促凄厉的尖叫划破死寂,接着便是王老歪拉长了调子、如同鬼哭般的嚎啕,那声音像钝刀子割着人的神经。
第二天,槐花被人从自家那口幽深、长满滑腻青苔的老水井里捞出来。她浑身湿透,单薄的夏衣紧贴在身上,肚子鼓胀得吓人,像个塞满了石头的大皮囊,皮肤透着一种死鱼的青灰色。
她爹娘哭得几乎背过气去,一口咬定是槐花半夜梦游,自己掉进去的。可村里人私下里交换的眼神都透着心知肚明的恐惧和猜疑。
有人看见槐花爹王老歪在栓柱死后的第二天,就被李老栓叫进过祠堂,出来时脸色灰败得像刚从坟里爬出来,眼神直勾勾的,丢了魂一样。
那天晚上,王老歪就对着他婆娘喃喃:“闺女命苦……命里该着……要去‘顶’个缺儿……”
恐惧像墨汁滴进水里,迅速晕染开来,黏稠得让人窒息。
紧接着,石磨死了。
他是村里最壮的汉子,一身疙瘩肉,靠给各家碾粮食过活,力气大得能扛起半扇石磨。
他的死状最惨。天蒙蒙亮时,早起去地里的人,在村口那盘废弃了不知多少年、布满苔藓和鸟粪的巨型石磨旁,发现了不成人形的一摊。
石磨像是被那千斤重的磨盘反复碾过,骨头碎裂,血肉和泥浆、碎石搅在一起,糊满了冰冷的磨盘和底座,连块囫囵的肉都找不出来,只有几缕沾满黑红污物的粗布条,证明那曾是个活人。
那景象,几个胆大的后生只看了一眼,就趴在旁边的酸枣丛里吐得天昏地暗,胆汁都呕了出来。
更邪门的是,那废弃了至少二十年的石磨,磨盘边缘和底座的石槽里,竟然沾着新鲜的、暗红色的血肉沫子!
没人知道那沉重的石头是怎么转起来的,也没人知道石磨怎么会深更半夜跑到那地方去。
黑锁,那个沉默得像块石头的老光棍,把自己反锁在他那间摇摇欲坠的破茅屋里,点了一把火。
火是从里面烧起来的,烧得极快、极猛,橘红色的火舌贪婪地舔舐着黑夜,照亮了半个村子,噼啪的爆裂声像是无数人在同时拍手。
等火势被扑灭,只剩下一堆冒着青烟的焦黑木头和灰烬。黑锁蜷缩在烧塌的土炕位置,像一块被烧焦扭曲的木炭,勉强能看出个人形。
人们在他烧塌的土炕灰烬里,扒拉出半截没烧完的乌木旱烟杆,那是他早死的爹留下的唯一念想。
他活着时,总爱蹲在门槛上,沉默地嘬着这根烟杆。
恐惧已经彻底攥住了黑水村的咽喉,勒得人喘不过气。
白烛的死,透着一种诡异的仪式感。她是个刚过门不到三个月的小媳妇,脸蛋红扑扑的,性子软和。
被发现时,她端端正正地坐在自家那张简陋的梳妆台前,铜镜模糊地映着她凝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