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6章 十全煞5(第2页)
那蜡油像活物般缠绕上他的脚踝,迅速向上蔓延、凝固!他惊恐地尖叫,拼命挣扎,却发现身体越来越僵硬、沉重。蜡油如同白色的蛆虫,顺着他的裤腿疯狂向上爬升,覆盖了他的腰腹、胸口……他惊恐地张开嘴想呼救,一大股滚烫粘稠的蜡油猛地灌入他的口腔、鼻腔!
他双眼暴凸,喉咙里发出窒息的咕噜声,身体被迅速包裹、凝固,最终变成了另一尊惨白扭曲的“蜡像”,保持着挣扎的姿势立在洼地边缘,只有眼睛在凝固的蜡层下还残留着死前的极致恐惧。
另一个曾帮着将槐花尸体从井里捞上来、嘴里还不干不净嘀咕过的后生,正背对着洼地狂奔,脚下突然被什么东西绊倒。他低头一看,魂飞魄散——绊倒他的,赫然是福生那根被野狗啃得发白的腿骨!
紧接着,无数散落的骨头如同被磁石吸引,瞬间飞扑过来,咔咔作响地拼接在他身上!他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嚎,眼睁睁看着白骨如同铠甲般覆盖他的皮肉,巨大的力量撕扯着他的关节,将他扭曲成一个由活人和枯骨强行拼合的、不断挣扎哀嚎的怪物。
几头眼睛闪着绿光、嘴角滴着涎水的野狗虚影,无声地出现在他周围,疯狂地撕咬着他被白骨覆盖又裸露在外的皮肉……
洼地变成了真正的人间地狱。九具尸体,以它们各自惨烈的方式,精准地扑向那些与它们死亡直接或间接相关的村民,执行着迟来却无比酷烈的审判。惨叫声、骨裂声、血肉被撕扯声、蜡油凝固的轻微爆裂声……此起彼伏,交织成一片令人精神崩溃的恐怖乐章。
而我的土坑里,泥土只埋到胸口。爹僵硬地站在坑边,如同石雕。
槐花那只浮肿冰冷的手,依旧搭在他的肩膀上。爹的身体筛糠般抖动着,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坑里几乎被恐惧和窒息淹没的我,那里面翻涌着滔天的悔恨、痛苦和一种被彻底压垮的绝望。
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就在这时,洼地中央,那口象征着栓柱终结的、深不见底的“鬼见愁”水潭方向,一股浓重得如同实质的黑雾,带着刺骨的阴寒和水底淤泥的腥臭,如同活物般翻涌着、蔓延过来。黑雾所过之处,草木瞬间枯萎,地面凝结白霜。
黑雾的中心,一个肿胀发青的、穿着湿透寿衣的身影轮廓,若隐若现——栓柱!
随着栓柱的怨魂出现,坑边那九具正在复仇的尸体,动作齐齐一顿。
它们空洞的眼睛,不再仅仅锁定各自的仇人,而是缓缓转动,最终,九双毫无生气的、冰冷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齐刷刷地聚焦在坑边僵立的爹身上!
爹的身体猛地一颤,如同被九道无形的冰锥同时刺中。槐花搭在他肩上的手猛地收紧!
浮肿冰冷的手指深深陷进他的皮肉里。一股无法抗拒的、冰冷刺骨的吸力,从槐花的手上传来,仿佛要将他的魂魄生生扯出体外!爹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闷哼,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变得和死人一样惨白。
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皮肤失去光泽,皱纹更深,如同被瞬间抽走了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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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呃啊——!”爹发出一声濒死的、嘶哑的哀鸣,身体剧烈地抽搐着,眼睛死死地盯着坑里的我,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深入骨髓的悔恨,有无法言说的痛苦,有对死亡的恐惧,但最终,竟凝固成一丝……一丝扭曲的、仿佛解脱般的释然?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猛地抬起那只没被槐花抓住的、握着铁锹的手臂!
他不是要再次填土。
而是将那把沉重的铁锹,狠狠地向坑里——向我——抛了下来!
铁锹打着旋儿落下,冰冷的金属刃口在昏暗中闪过一道寒光,“哐当”一声,斜斜地插在我胸口前的泥土里!锹柄剧烈地摇晃着。
与此同时,槐花那只手猛地一拉!爹干瘪的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扯得向前踉跄几步,然后一头栽进了坑边不远处、属于槐花的那个空荡荡的土坑里!
身体摔在坑底,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扬起一小片尘土,再无声息。槐花空洞的眼睛,缓缓转向那个埋着爹的土坑,仿佛完成了某种交接。
洼地里的复仇仍在继续,惨叫声不绝于耳。但坑边,只剩下那九具尸体沉默的“注视”,和坑里那把冰冷晃动的铁锹。
爹……死了?他用最后的力量,给我留下了这个?
求生的本能如同岩浆般爆发!被恐惧和绝望冻僵的身体重新被点燃。
我顾不上思考爹那最后眼神的含义,顾不上坑外那九双死寂的眼睛和地狱般的景象。泥土只埋到胸口!那把铁锹就在眼前!
“嗬……嗬……”我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被泥土掩埋的双手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拼命地在冰冷的泥浆里抓挠、挖掘!指甲翻卷,指缝渗血也浑然不觉。
每一次抓刨都带着撕心裂肺的痛楚和窒息感,但我只有一个念头——抓住那把铁锹!
手指终于触碰到了冰冷的金属锹柄!那触感如同救命的稻草!我用尽全身力气,双手死死抓住锹柄,像抓住溺亡前唯一的浮木!借着锹柄的支撑,我拼命地扭动身体,双脚在坑壁的泥土上疯狂蹬踹!
每一次蹬踹都带下大块松软的泥土,减轻着胸口的压力。
“呃啊——!”伴随着一声沙哑的嘶吼,我上半身猛地向上挣脱!
覆盖在胸口上方的沉重泥土被冲破!冰冷的空气带着浓重的血腥和尸臭,猛地灌入我火烧火燎的肺部!
我自由了!至少上半身挣脱了泥土的活埋!
我剧烈地咳嗽着,贪婪地呼吸着这污浊却代表生机的空气,眼泪混合着泥浆糊了满脸。双手死死抓着插在泥土里的铁锹柄,支撑着自己摇摇欲坠的身体。
我抬起头,目光越过坑沿。
洼地已经变成了修罗屠场。幸存者寥寥无几,正连滚爬爬地消失在乱葬岗的黑暗深处,留下满地狼藉的残肢断臂和凝固的蜡像。
九具尸体静静地立在原地,身上沾满泥土和血迹,它们空洞的眼睛不再追索活人,而是缓缓地、整齐地转向同一个方向——洼地中央那团翻涌的、散发着无尽怨毒的黑雾。
黑雾的中心,栓柱肿胀的身影轮廓越来越清晰,阴寒的气息如同潮水般席卷整个洼地。
他似乎在“看”着那九具尸体,又似乎在“看”着坑里挣扎出来的我。一种无形的、令人灵魂冻结的威压笼罩下来。
就在这时,那九具尸体动了。它们不再僵硬,动作变得协调而……肃穆。它们迈着无声的步伐,一个接一个,走向各自挖好的土坑。
槐花滑入她那个沾着井水的坑;石磨那摊血肉蠕动着,覆盖了他那个深坑;黑锁焦炭般的身体蜷缩进坑底;白烛凝固的身影沉入黑暗;福生的骨头散落在坑中;守义的血泊浸透坑底;招娣和她腹中的胎儿,回归了那片冰冷的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