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4章 身后镜1(第2页)
没有人回答我。那些围观的族人依然面无表情地看着,眼神空洞。抓着我的妇人们力气大得惊人,几乎是将我脚不沾地地架着走。
我们穿过寨门,踏上寨子里湿滑的石板路。路两旁是歪斜的吊脚楼,黑色的木墙在雾中若隐若现,一些窗户后面,似乎有模糊的人影在晃动,窥视着。
我被粗暴地架进一栋最为高大、也最为古旧的吊脚楼里。楼内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浓重的霉味和一种奇异的、甜腻又腐朽的香味,呛得人头晕。
堂屋的正中央,竟然早已布置得像一个简陋的喜堂。两支粗大的、血红色的蜡烛在神龛前燃烧着,火焰跳跃不定,映照着墙上贴着的几个歪歪扭扭的、用黑色剪纸剪出的“囍”字,那红色红得刺眼,近乎狰狞。
而最让我头皮发麻的是,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鲜红似血的嫁衣,就摆放在堂屋中央的竹桌上。那是一种极其古老的款式,宽袖、对襟、绣着繁复而诡异的金色纹样——那纹样扭曲盘绕,不像是吉祥的凤凰鸳鸯,倒更像是一种从未见过的、令人不安的狰狞生物。
“不!放开我!我不是什么新娘子!我要离开这!”我拼命挣扎,恐惧让我爆发出力量,几乎挣脱了一只手的钳制。
但立刻,更多的妇人围了上来。我的包和手机被粗鲁地夺走扔到角落。无数双手按住我,开始撕扯我身上的衣服。
“滚开!别碰我!”我嘶吼着,眼泪因恐惧和愤怒而涌出。
但反抗是徒劳的。她们像是没有感情的机器,沉默而高效地执行着命令。我的外套被撕破,t恤被扯下,牛仔裤被强行剥落。冰冷的、带着霉味的空气瞬间包裹了我裸露的皮肤,激起一阵战栗。
那件鲜红的嫁衣被抖开,像一片血浪,兜头盖脸地朝我罩了下来。
粗糙的布料摩擦着皮肤,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陈腐气味,像是从箱底埋藏了百年刚刚取出。金线刺绣的诡异纹路贴着我的肌肤,冰冷而刺痒。她们的手在我身上用力地拉扯着,系紧一根根细带,每一个动作都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蛮力。
我像个木偶一样被她们摆布着,穿上那条同样鲜红、绣着同样诡异纹路的裙子。最后,一顶沉甸甸的、缀满了银饰和红色流苏的凤冠压在了我的头上,冰凉的金属贴着我的额头和鬓角,几乎压得我脖子都要断掉。
整个过程,除了布料摩擦声和我的哭喊挣扎声,那些妇人没有发出任何一点声音,甚至连呼吸声都轻得可怕。
当我终于被她们强行装扮完毕,按坐在一张冰冷的竹椅上时,我已经快要虚脱,只剩下无声的流泪和剧烈的喘息。
那个被称为寨老的老妪,又颤巍巍地走了进来。她手里拿着一把木梳,走到我身后,开始一下一下地梳理我披散下来的头发。木齿刮过头皮,带来一阵阵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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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边梳,一边用一种吟唱般的、古怪的语调喃喃着:
“一梳梳到尾……” “二梳梳到白发齐眉……” “三梳梳到儿孙满地……”
她的声音沙哑而空洞,在昏暗的堂屋里回荡,配合着梳子刮过头发的嘶啦声,显得无比瘆人。那根本不是祝福,更像是一种古老而邪恶的咒语。
梳毕,她放下梳子,干枯的手拍了拍我的肩膀。透过厚厚的嫁衣,我依然能感觉到她手掌的冰冷和僵硬。
“好了,”她对着那些妇人说,“吉时快到了,带新娘子去婚房等着吧。”
婚房?吉时?
巨大的荒谬感和恐惧感几乎将我淹没。我猛地站起来想跑,却被身后的妇人死死按住。
就在这时,堂屋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似乎有很多人正朝这栋楼涌来。隐约还能听到一种奇怪的、不成调子的吹奏乐声,呜咽咽咽,断断续续,听得人心里发毛。
寨老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她咧开没牙的嘴,露出一个极其怪异扭曲的笑容,看向我:
“听,来了……新郎官来接你了……”
新郎官?什么新郎官?
我浑身冰冷,血液都快要凝固。一种极度不祥的预感像毒蛇一样缠紧了我的心脏。
两个妇人一左一右,钳制着我的胳膊,几乎是把我架离了堂屋,沿着一条更加昏暗、狭窄的木楼梯向上走去。
二楼更加阴暗,只有走廊尽头的一扇小窗透进一点微弱的天光。空气里的霉味和那种奇异的甜腻香味更加浓重了。她们把我架到最里面的一扇房门前,推开。
那是一间不大的房间,陈设极其简单,只有一张挂着暗红色帐幔的老式木床,一张梳妆台,一把椅子。梳妆台上,一面边缘雕刻着繁复花纹的铜镜,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冷的光泽。唯一的光源是梳妆台上放着的一盏小小的油灯,豆大的火苗跳跃着,将所有人的影子在墙壁上拉得忽长忽短,扭曲晃动。
这就是“婚房”?比牢房更令人窒息。
她们把我按坐在梳妆台前的椅子上。
“在这里好好等着,”其中一个妇人终于开口说了句话,声音干巴巴的,没有任何情绪,“不许出声,不许乱动,直到新郎官来。”
说完,她们不再看我,迅速退出了房间。
“等等!别把我关在这里!放我出去!”我扑到门前,用力拍打着厚厚的木门。
但回应我的,只有门外清晰的落锁声——咔嚓。
我被彻底锁在了这个诡异的“婚房”里。
绝望瞬间攫住了我。我背靠着冰冷的木门,缓缓滑坐到地上,沉重的凤冠磕在门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涌出,却不敢放声大哭,只能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品尝到一丝血腥味。
时间一点点流逝。外面的喧哗声和那诡异的乐声似乎还在继续,隐隐约约,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就在这栋木楼的楼下。偶尔能听到脚步声在楼梯上响起,但又很快远去。
房间里死寂一片,只有油灯灯芯偶尔爆出的噼啪轻响,以及我自己压抑的、急促的呼吸声。
那面铜镜正对着我。镜面因为年代久远而有些模糊不清,泛着水银晕开般的浑浊光晕,只能勉强映照出房间朦胧的轮廓和我那一身刺眼红衣的模糊影子。
我不知道自己在这里被关了多久,恐惧和疲惫让我几乎麻木。窗外已经完全黑透了,浓雾似乎吞噬了所有的光线,只有无尽的黑暗。
就在我精神快要崩溃的时候,楼下所有的声音,忽然毫无预兆地、彻底消失了。
不是渐渐远去,也不是慢慢平息,而是像被人一刀切断那样,戛然而止。
死一样的寂静猛地压了下来,比之前的任何嘈杂都要令人窒息。
这种绝对的静默,比任何可怕的声音都要吓人。我的心跳骤然加速,咚咚咚地撞击着胸腔,在这死寂的房间里显得异常响亮。
我猛地抬起头,惊恐地望向房门,屏住呼吸,仔细倾听。
什么都没有。楼下仿佛突然变成了一片真空,刚才的那些“族人”好像凭空蒸发了一样。
一种冰冷的、毛骨悚然的感觉顺着我的脊椎急速爬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