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8章 熔金铺·金为诺 (再续)(第2页)

 金老正用铁钳夹着块金锭往炉里送,金锭上用指甲刻着“阿禾”两个字,刻痕很深,边缘还带着血丝。“阿禾走时说,‘不用打金器,记着我就行’。”他的声音哑得像被火燎过,“可我偏要打,打个金镯,刻上她的名,戴在我手腕上,睡觉都能摸着——可这金咋就留不住字呢?连血刻的都留不住……”他说着,突然把金锭往铁砧上砸,“哐当”一声,金锭裂成两半,那“阿禾”二字碎在裂口里,像颗被捏碎的心。

 墨渊的镇山链突然缠上那块裂金,链环上的流云纹与金锭的碎痕相触,映出幅滚烫的画面:五十年前,年轻的金老在炉前打第一支金簪,簪头刻着朵小禾苗,他身后站着个穿绿布衫的姑娘,正往他嘴里塞糖块,说“等你打出能刻住一辈子的金器,我就嫁给你”。

 画面散时,金老突然“嗬”了一声,他颤抖着从怀里掏出块发黑的金片,金片上刻着半朵禾苗,是当年没刻完的。“是这感觉……”他泪珠子砸在铁砧上,“当年她就站在这儿,看我把禾苗刻进金里,糖块在我嘴里化了,甜得能刻进骨头里……”

 铺子里的炉火突然“轰”地蹿高,淡金色的烟里钻出无数细如发丝的金线,线的尽头拖着些模糊的字迹:有“生死不离”的残笔,有“儿孙满堂”的碎画,还有“此心不渝”的影子……这些字迹刚碰到金器,就被金线缠上,瞬间化作金粉,融进炉火里。

 “是消誓烟在怕!”吴仙展开念归幡,幡面星纹亮得灼眼,“它们啃食的不是字,是字里的真心!金老对阿禾的记挂,陈家姑娘对未婚夫的盼念,那些刻在金器上的誓言,从来都不是冰冷的笔画,是烧在心里的火,是熔在骨里的暖!”

 张木匠从行囊里掏出把锛子,走到那尊半熔的金佛前,用锛子尖往佛底座刻“守诺”二字。“俺爹说,好木匠打家具,得把‘结实’二字刻进木缝里;好金匠打金器,得把‘真心’二字熔进金水里。”他刻得极用力,锛子尖在金上划出火星,“字能磨,心不能磨;金能熔,诺不能熔!”

 随着他的锛子落下,佛底座的“守诺”二字渐渐清晰,金色的笔画里竟透出红光,那些被消誓烟吞噬的“誓魂”像被唤醒,纷纷从金线里钻出来,扑向金器。金老也重新拿起刻刀,这一次,他把那块发黑的金片融进金锭里,刻“阿禾”二字时,指尖的血滴在金上,竟凝成了颗红珠,嵌在字的笔画里,任凭淡金色的烟怎么绕,都纹丝不动。

 墨渊的镇山链突然腾空而起,链环上的流云纹化作无数火星,落进每座金炉里。“炼心金炼的不是金,是心。”他声音像敲在金器上的锤,“三百年前,我师父铸这金炉时,往炉底埋了半块自己的护心镜,说‘金子会冷,可心不会,只要心里的火不灭,刻的字就永远发烫’。”

 话音刚落,所有金器都开始发烫,那些模糊的刻痕、未完成的誓言,竟都在众人的注视下慢慢显形。铺子里的淡金色烟散去,露出金炉里跳动的红火,火光映在金器上,每个器面都浮着个人影:有穿绿布衫的姑娘往匠人嘴里塞糖,有新人交换戒指时发红的眼眶,有老将军把令牌拍在桌上的决绝,还有金老记忆里那个姑娘,正对着他笑,手里举着颗刚摘的禾苗,说“刻进去,刻进去就忘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