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4章 落星坡·信烬蹄(第2页)
“是个年轻的传令兵。”吴仙望着那三封信,念归幡上的土黄色光晕越来越亮,把周围的黄土都染成了金褐色,“这油布是他自己缝的,你看这针脚,和箭杆上的‘令’字一样糙,许是第一次学针线。”
墨渊的镇山链绕着油布包转了一圈,链环上的清辉落在信上,信封突然自己打开了。第一封信是报捷的,字迹激昂:“狼居胥山大胜,斩敌三千”;第二封是求援的,墨迹发颤:“粮草耗尽,兵卒饥寒”;第三封最短,只有五个字:“妻产子,平安”,字迹温柔得像水,和前两封的刚硬判若两人。
“是三个人的信。”吴仙把第三封信凑到鼻尖,能闻到点淡淡的脂粉香,混在土腥味里,“许是他在路上捡到的,想一并送出去。”
念归幡突然剧烈地晃动起来,土黄色的光晕化作一道光柱,直直扎进坡顶的土里。被光柱扫过的地方,那些深浅不一的凹痕突然亮起,映出无数个模糊的身影——有的牵着马在暴雨里走,雨水顺着帽檐往下淌,信囊揣在怀里,紧贴着心口;有的在雪地里爬行,一条腿断了,信囊用布条绑在背上,手指抠着冻土,留下血印;有的被黄沙埋了半截,只露出只手,手里还攥着半截信,信纸被风刮得哗哗响,像在喊“到了吗?”
幻象里有个老兵,头发花白,背驼得像座桥,每次送信都在怀里揣个小布包,里面是块磨得光滑的木牌,刻着“家”字。有次他在坡上遇到沙暴,信囊被吹跑了,他疯了似的追,被石头绊倒,额头磕出了血,却还是爬起来接着追,嘴里喊着:“那是张将军给老娘的信!老娘在村口等了三年了!”
沙暴过后,他跪在地上,把散落在沙里的信纸一片一片捡起来,用自己的血粘好,再用油布包起来,继续往坡下走。走到坡中间时,他突然倒了下去,手里的木牌滚到一边,“家”字朝上,像颗望着天的星星。
“他们大多没留下名字。”墨渊的镇山链发出低低的嗡鸣,链环上沾着的黄土簌簌落下,“我师父说,落星坡的名字,就是因为有人在夜里看见过磷火,像星星落在坡上,老人们说,是没送完信的兵,还在坡上找路。”
幻象里的最后一个身影,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背着比他还高的信囊,在暴雪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他的草鞋早就磨破了,脚底板渗着血,在雪地上留下一个个红印。他怀里揣着个热乎的东西,是临行时驿丞塞给他的红薯,他舍不得吃,想留给下一个驿馆的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