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4章 落星坡·信烬蹄(第3页)

雪越下越大,他突然咳嗽起来,咳得直不起腰,信囊从背上滑下来,散开了,十几封信滚在雪地里。他慌忙去捡,手指冻得发僵,怎么也抓不住,眼泪混着雪水往下淌,嘴里念叨着:“娘说,送信的人不能哭,一哭信就沉了……”

他把信重新塞进囊里,刚要背上,突然栽倒在雪地里,手里还攥着最后一封,信封上写着“致妻”。雪很快把他埋了,只露出信角,被风吹得轻轻动,像只拍翅膀的鸟。

幻象散去时,暮色已经漫过了落星坡。阿芷蹲在那块刻着箭头的黑石边,把那三封信放回油布包,再埋进土里,埋得比刚才深,还在上面压了块石头:“草说他们在等,等有人把信送到……等不到也没关系,风会念给他们听的。”

吴仙伸手握住念归幡,幡面上新添了一颗星辰,这颗星泛着土黄色的光,带着黄沙的干呛和马汗的咸涩,星纹里淌着马蹄声、喘息声、信纸的哗哗声,还有无数声被风沙刮碎的“快到了”。他忽然明白,有些名字不必被记住,踏遍荒坡的脚印,粘满血的信囊,攥在手里的牵挂,都是他们的碑文。

“往东南走,是守书台。”墨渊望着天边最后一抹光,光里浮着些飞沙,像无数封信在飞,“我师父说那里有座石台,三百年前有个老书吏,在台上抄了一辈子军书,眼睛瞎了就用手摸,最后把自己的骨头磨成了墨,混在砚台里,说这样字就不会褪色。”

阿芷的两生草转向东南,草尖的黄土被风扫净,露出点湿润的绿,水珠里映出座孤零零的石台,台上放着个残破的砚台,砚边的石缝里长出丛细竹,竹叶被风刮得沙沙响,像有人在翻书。

吴仙握紧了念归幡,幡面上守书台的星纹正亮着,那光芒带着墨香的清苦,像浸了月光的砚台。他知道,那个老书吏定是把所有的心事都写进了字里,每一笔都刻着生死,等雨打竹台时,就一字字地显出来。

落星坡的风还在贴着地皮滚,卷着那些没送完的信的碎片往东南飘,像是传令兵们没停住的脚步,在为他们引路。坡顶的黑石还指着方向,石缝里的断箭被风吹得轻轻颤,像在催着:“快些,再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