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3章 铸字钟·火魄(第3页)

幻象里的最后一个身影,是老铸匠弥留时的模样。他的头歪靠在熔炉上,像靠着当年的军鼓,右手的长勺掉在脚边,左手还攥着块通红的铜锭,嘴里气若游丝,却还在念:“火要烈,像血气;字要鸣,像魂魄……”山风从泥屋破洞灌进来,吹得所有铸字都响起来,像无数口钟在风里齐鸣。

晨雾漫过山坳时,铜腥混着焦糊的灼热更浓了。阿芷蹲在那堆废钟旁,把半截长勺插进钟堆里,上面盖了块从“鸣”字钟上敲下的残角:“草说这些铸字在等,等有人把它们悬在檐下……不悬也没关系,山火会带着钟屑飞,落在云里,长出能响彻的字。”

吴仙伸手握住念归幡,幡面上又添了一颗星辰,这颗星泛着赤红的光,带着钟纹的灼烫与火炭的炽烈,星纹里淌着风箱鼓动的呼呼声、铜水浇范的滋滋声、钟鸣山坳的嗡嗡声,还有无数声被火舌裹住的“往烈里铸”。他忽然明白,有些字不必被敲响,铸在钟里的魂,带血的铜水,融骨的火,都是它们的声息。

“往正北走,是拓字碑。”墨渊望着山坳外升高的日头,阳光落在钟上,把赤红的字染成了金,像无数个字在钟里烧着,“我师父说那里有片碑林,三百年前有个老碑匠,常来铸字钟拾废钟,把钟上的字拓在碑上,说‘钟会哑,碑能拓,字总得刻在心上,才算真的记’。”

阿芷的两生草转向正北,草尖的火星被风吹起,在空中拼出个模糊的“拓”字,字影被风托着往正北去,像无数张刚拓好的碑帖在晨光里展。

吴仙握紧了念归幡,幡面上拓字碑的星纹正亮着,那光芒带着碑石的苍劲,像浸了暮雪的墨黑。他知道,那个老碑匠定是把所有的沉郁都揉进了拓包,每一道拓痕都裹着不肯褪色的深,等有人抚过,就一字字地显出来。

铸字钟的火还在山坳里燃,卷着那些没铸完的字的影子往正北飘,像是老铸匠的长勺,在为他们熔边。钟上的铸字还在微微烫,熔痕浸出的炽烈,像在催着:“烈些,再烈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