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2章 墨痕·简声(第2页)

吴仙往书院深处望,书楼角落堆着方旧砚台,砚池里还凝着点没干透的宿墨,墨边沾着点新松烟的碎末——是前几日山风卷来的,落在砚池边没被尘埋。他从袖袋里摸出麦秆束,往石板没蒙尘的边擦了擦——麦秆还带着麦场的土润,擦过石面竟“沙沙”响,湿痕顺着板缝往下渗,渗到“曰”字的横画时,板缝里的碎纸灰竟软了软,露出点极弱的墨光,像枯砚台里刚滴进的半滴清水。

“你听。”吴仙忽然按住石板角。老塾师停了手,竟听见石板下传来“窸窣”的轻响,是那缩在旧书下的字灵动了动,影边的纸灰散了点,往麦秆擦出的湿痕凑了凑。他想起农夫给的新麦仁,抓了把往石板上撒——麦仁滚过石面,带着的润气浸着板缝,撒过的地方竟潮了些,地面的湿痕更宽了,“曰”字的墨痕漫开,顺着石板往下淌,滴在旧书简上时,简上的霉斑竟淡了淡。

“得让它摸着墨气才行。”吴仙捡起块碎砚台碴,往书楼的旧砚池里蘸了蘸——碴上沾着宿墨的余润,他捏着碴往石板边的字痕上抹,墨碴挨着“书”字的残痕时,宿墨顺着碴往下渗,落在石上竟不凝,像层薄釉盖着板缝,把干尘挡了挡。

他握着墨碴往石板上轻描:“‘书’,从聿,从曰,聿者,笔之形也;曰者,言之声也——笔蘸墨,墨书言,言记字,字才不蒙。”描得越轻,板面越亮,“曰”字的墨痕突然往板下伸,像在找“聿”旁的影,麦秆束的湿痕跟着往石板下钻,钻到碎纸灰深处时,竟拽出团深褐的影——正是“聿”旁的字灵,被旧书压得久了,影都发灰,一碰着“曰”字就颤了颤,慢慢往一块儿凑。

老塾师突然往书楼跑——楼角藏着支没朽透的旧毛笔,笔杆上刻着“笔”字,是当年他教娃娃们握笔时用的示范笔。他捏着毛笔跑回来,往石板边一立:“笔跟书是伴!当年笔蘸墨,‘笔’字的气能顺着墨往石板上淌!”毛笔刚挨着石板,“书”字突然亮透了,“聿”旁和“曰”字合在一块儿,墨光裹着暖往周围淌——残碑的缝竟自己收了收,碎砚碴往远处落;书院的尘晃了晃,露出底下的石案,案上刻的“砚”字也透了点光,像刚被人添了墨似的眨了眨眼。

风从书楼窗棂吹进来,卷着墨香往远处飘。吴仙抬头望,坡下跑过来几个扎小辫的娃,是老塾师的孙辈,刚从新学堂放学跑回来,手里攥着新写的毛笔字,见石板亮了都停住脚:“爷!那字在石上发光呢!跟你说的老早以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