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1章 钟祠·沉寒音

顺着鼎穴深处的赤褐光再走半日,脚下的焦黑土渐渐覆上青灰苔,风里的铜香淡了,漫开古钟的清寒气——不是新钟的脆响,是老钟浸了千年风的沉冷,落在肩头像沾了层薄霜的冰屑,抬手一触,指尖能触到霜里藏的涩,比老鼎的暖少了七分灼劲。吴仙握着念归幡走到祠口时,幡尖突然往门缝里探——祠内飘着淡白的雾,雾里裹的钟锈带着点极轻的颤,是祠中老铜钟在风里晃,声线发哑,像被霜盖的铜铃,摇不出半分清响。

 祠口的青灰苔上立着道半朽的木牌,牌面刻着“钟祠”二字,字缝嵌着细冰屑,不是地里的湿霜,是钟气僵了的滞——木牌边角缺了块,缺痕处沾着点钟锈,像结了层冰壳,风一吹,锈就往下掉,露出底下更深的木色,连“钟”字的横画都蒙着层霜。

 “别推门。”祠边的老钟亭后转出个老钟人,手里攥着柄磨得发亮的铜锤,锤尖还沾着点没褪的钟锈。他手背爬着握锤敲钟的茧,指缝里嵌着淡白的霜痕,往老铜钟边挪了两步:“这祠冷透啦,‘钟’字的气脉断了十年,字灵缩在钟口的裂里,推一下门,霜就落得更凶,连最后点响都留不住。”

 吴仙蹲到老钟祠门边,指尖刚挨着门板——凉得像浸了冰泉,却比木牌多了点清,是老钟没散尽的铜铃气。念归幡贴着门板晃了晃,幡面映出团淡金的影:是“钟”字灵蜷在钟口的裂痕里,影边绕着淡白的雾,像被冰屑压着,动一下都带起串细碎的冰碴,连“鼎”字铜屑的暖都透不进,只剩团蔫生生的虚影,碰着幡边就往回缩。

 他摸出袖袋里的铜囊,倒出点鼎边铜屑往门板撒——铜屑带着老鼎的雄浑气,刚挨着冰屑就洇了点赤褐痕,门板上的霜竟簌簌退了些,“钟”字的缺痕颤了颤,露出点极淡的淡金,像老钟刚敲出的光。

 “早年可不是这样。”老钟人把铜锤往祠沿一靠,“我年轻时守钟,这钟总飘着铜铃响。那会儿满祠的钟坯码得齐整,木槌一敲,‘钟’字的气能顺着刻痕往钟上爬,连钟身雕的‘纹’字都跟着活——人往钟上雕纹时,‘钟’字的气能沾着铜香往人衣襟钻,摸钟坯时,指尖还留着响里清呢。”

 他指了指祠深处的旧雕钟台:“后来雕钟的迁去新坊,机器雕得比木槌快百倍。雕钟的都往新坊那边去,老钟祠就冷了。冰屑一年比一年厚,先埋住了雕钟台,再浸裂了老铜钟,最后连老敲钟木槌都冻裂了——老敲钟人春里来过,蹲在老钟祠边看了半晌,说字灵让霜雾困着了,得用‘活响’引,可老钟祠的青灰苔早冻得绷了缝,哪来的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