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案六组电视剧改编羊山岛的魔幻宗

第225章 鞠躬道歉(第2页)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礼堂里静得能听到电流流过音响设备的微弱嘶声。所有的目光,好奇的、同情的、鄙夷的、惋惜的,都像实质一样压在他的脊梁上。

 

他深吸了一口气,那空气带着灰尘和消毒水的味道,呛得他想咳,但他忍住了。他用尽全身力气,控制着有些僵硬的脖颈,然后,深深地弯下了腰。

 

九十度。

 

视线瞬间被限制在脚下光洁得能映出人影的地板上。他能看到自己模糊的倒影,看到身后其他队员,也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齐刷刷地弯下了腰。动作并不完全整齐,有的快,有的慢,带着挣扎的痕迹,但最终,都弯了下去。

 

死寂。绝对的死寂。仿佛连呼吸都停止了。

 

在这片死寂中,声音被无限放大。

 

他听到身边,老李那几乎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压抑到极致的喘息,像一头受伤的野兽。紧接着,是牙齿咬合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咯吱”声,那么清晰,那么用力,仿佛有什么东西,就在那一声里,碎了。

 

几乎是同时,另一侧,周薇那里,传来一声极力隐忍、却最终还是破裂开来的哽咽。很短促,像琴弦崩断的尾音。然后,是液体滴落的声音,很轻,嗒,嗒,落在她面前的地板上。不是汗。是泪。滚烫的,带着绝望和屈辱的咸涩。

 

陈锋自己的眼眶也胀得发酸,发热,但他死死咬着牙,睁大了眼睛,盯着地面。不能哭。至少,不能在这里哭。他是组长,他是他们的头儿。

 

腰弯着,时间仿佛停滞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警徽的轮廓在他低垂的视野边缘模糊成一个金色的光斑,刺得他眼睛生疼。

 

他不知道这个过程持续了多久。直到台上传来一声轻微的、示意性的咳嗽。

 

他猛地直起身,动作快得甚至带起了一阵微风。眩晕感瞬间袭来,眼前黑了一下,又被强行压了下去。他依旧挺直着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嘴唇抿得发白。

 

身后的队员们也陆续直起身。周薇快速地用手背擦了一下眼睛,留下一条湿痕。老李的脸色更青了,眼神里有什么东西熄灭了,又有什么东西在冰冷地燃烧。

 

会议是怎么结束的,他们又是怎么在一片复杂难言的寂静目光中,一步步走出礼堂的,陈锋都记不清了。只记得穿过走廊时,两侧办公室的门都紧闭着,偶尔有门缝里透出的目光,一触即收。

 

回到重案六组那间熟悉的大办公室,门在身后“咔哒”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刚才在礼堂里强撑的镇定和纪律,瞬间瓦解。

 

不知道是谁先动的脚,“哐当!”一声巨响,一把椅子被狠狠踹飞,撞在文件柜上,又弹回来,歪倒在地上。接着是水杯,被整个掼在地上,陶瓷碎片和温水四溅开来,像压抑已久终于爆开的情绪。

 

“操!” 老李一拳砸在办公桌的隔板上,厚重的木板发出痛苦的呻吟。他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眼睛血红,像要择人而噬。

 

周薇再也忍不住,趴在桌子上,肩膀剧烈地抽动起来,压抑的哭声断断续续。

 

“凭什么……我们辛辛苦苦……凭什么要给他道歉……” 一个年轻的队员红着眼睛低吼,声音里带着哭腔和不甘。

 

陈锋没有阻止他们。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院子里来往的车辆和行人,一切都和往常一样。但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他摸出烟盒,抖出一根,叼在嘴上。打火机按了好几下,才窜出火苗。辛辣的烟雾吸入肺里,带来一丝虚假的镇定。

 

“哭够了?闹够了?” 他转过身,声音沙哑,却异常平静。

 

办公室里的动静小了一些,只剩下周薇无法完全止住的抽噎。

 

“案子,撤回来了。” 陈锋的目光扫过每一张狼狈、愤怒、委屈的脸,“‘夜枭’的线,还没断。或者说,因为我们搞砸了,这条线现在变得更复杂,也更危险。”

 

他走到办公室前面的白板前,上面还残留着之前分析张强入室抢劫案时画的关系图、时间线。他拿起板擦,没有丝毫犹豫,猛地将其全部擦掉。白色的粉尘弥漫在空气中。

 

然后,他拿起一支蓝色的记号笔,在白板中央,用力地写下了两个大字:

 

夜枭。

 

笔画深刻,几乎要戳破板面。

 

“耻辱,是自己找回来的。” 陈锋扔掉笔,转身面对他的队员们,眼神里是熄灭后又重新燃起的火,冰冷,但坚定,“从现在起,忘掉道歉,忘掉委屈。我们只有一个目标——”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

 

“把他揪出来。用最确凿的证据,把他钉死。”

 

“否则,” 他指了指窗外,指向刚才召开大会的礼堂方向,“我们今天的腰,就白弯了。那声牙,就白碎了。那些眼泪,也白流了。”

 

办公室里一片死寂。只有粗重的呼吸声渐渐平复。

 

老李直起身,抹了一把脸,走到白板前,拿起一支红色的笔,在“夜枭”两个字上,狠狠地画了一个圈。

 

“干他娘!”他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那是他咬碎牙时,嘴里留下的伤。

 

行动在一种近乎悲壮的沉默中迅速展开。所有与张强相关的卷宗,连同那份刚刚撤回的案卷,以及尘封十年的“夜枭”系列案原始档案,被全部调出,堆满了办公室中央最大的长条桌。物证也被重新申请调阅。

 

气氛压抑,却透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狠劲。

 

陈锋把自己关在小会议室里,反复观看那段十字路口的监控,以及技术处能找出来的、十年前那几段模糊不清的影像。那个手势,那个微不可察的下划动作,像鬼魅的烙印,在他脑海里反复播放。

 

它一定有意义。绝不仅仅是习惯或者巧合。

 

老李带着几个人,再次提审张强。这次的策略完全不同。没有咄咄逼人的质问,没有证据罗列的压迫。老李甚至亲自给张强递了根烟,语气平静地告诉他,之前的案子有问题,他们正在重新调查。

 

张强坐在审讯椅里,低着头,双手戴着手铐,放在小桌板上。听到老李的话,他没有任何明显的反应,既没有惊讶,也没有欣喜,只是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张强,我们知道,‘夜枭’的案子,跟你有关。” 老李盯着他,慢慢地说。

 

张强终于抬起头,眼神浑浊,带着一丝嘲弄:“警官,什么夜枭日枭的,我不懂。我就偷了点东西,你们不是都查清楚了吗?怎么,又想给我按别的罪名?”

 

他语气里的那点有恃无恐,让老李的心沉了下去。他知道,一旦让这家伙意识到警方之前的错误,再想从他嘴里撬出真话,就难上加难了。

 

与此同时,周薇带着技术队的人,在物证库里,重新检查当年“夜枭”案发现场提取的所有物证。由于年代久远,很多物证保存状况不佳。她戴着白手套,小心翼翼地翻看着那些泛黄的照片和证物袋,试图从中找到与张强,或者与那个手势相关的蛛丝马迹。

 

在检查第三起案发现场(一家偏僻小旅馆的房间)的物证照片时,周薇的目光被墙角一处模糊的痕迹吸引了。那痕迹很淡,在黑白照片上几乎难以分辨,原先的勘查记录将其标注为“疑似污渍”。但此刻,在放大镜下仔细观看,那痕迹的轮廓……

 

她的心猛地一跳。

 

那像是一个用极细的硬物,比如指甲,或者别针尖,在墙皮的腻子层上,极其轻微地划出来的一个符号。

 
 

一个竖道,旁边连着两个小小的、向内的弯钩。

 

像一只收拢了翅膀的,安静的飞蛾。

 

或者说……一个简化到极致的,鸟类侧影?

 

“夜枭”……枭……鸟?

 

周薇的手有些发抖,她立刻将这个发现通知了陈锋。

 

陈锋冲进技术队的办公室,盯着电脑屏幕上经过高清还原处理的符号,瞳孔骤缩。

 

“不是鸟,” 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发现猎物的冰冷,“是蝙蝠。”

 

他立刻下令:“查!所有‘夜枭’案发现场,重新勘验!重点寻找类似的、被忽略的刻痕或标记!还有,查张强的所有背景资料,他的成长经历、工作轨迹、兴趣爱好、社交网络……任何可能与蝙蝠相关的信息!”

 

新的调查方向被打开,办公室里的气氛更加凝重,却也隐隐透出一丝光亮。

 

然而,就在第二天下午,一个更坏的消息传来了。

 

负责核查张强通讯记录的一名年轻刑警,脸色惨白地冲到陈锋面前。

 

“头儿!张强……张强那个王八蛋!”

 

“怎么了?慢慢说!”

 

“他……他向检察院和督察部门,提交了正式的控告!控告我们……刑讯逼供!伪造证据!”

 

“什么?!” 陈锋一把抓过那份打印出来的控告信概要。

 

上面罗列着时间、地点、方式,甚至具体到某个警员用了什么手段,逼他承认莫须有的抢劫杀人罪行。细节详尽,逻辑清晰,时间点与他们之前审讯的关键突破期高度吻合。

 

“他放屁!” 年轻刑警气得浑身发抖,“我们根本没对他动过手!那些细节……他怎么知道的?!”

 

陈锋看着控告信,又想起张强在审讯室里那嘲弄的、有恃无恐的眼神,一股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

 

这不是简单的反咬一口。

 

这像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他们以为撤回案件、鞠躬道歉是耻辱的终点,却没想到,那可能只是跌入更黑暗深渊的开始。

 

那个隐藏在“夜枭”面具下的对手,不仅残忍,而且狡猾。他不仅在看他们的笑话,更在利用他们的错误,把他们往死里整。

 

警局内部的氛围,因为这份突如其来的控告,再次变得微妙而紧张。之前那些同情、惋惜的目光里,开始掺杂上怀疑和审视。

 

陈锋感到一张无形的大网,正从四面八方向他们收紧。

 

而那张网的尽头,或许就连着那个做出诡异手势的、真正的“夜枭”。

 

他走到窗边,窗外夜色渐浓,城市华灯初上。他仿佛能看到,在那片璀璨灯火的阴影里,有一双冰冷的、属于夜行掠食者的眼睛,正嘲弄地注视着他们这一切。

 

鞠躬道歉?那只是开场。

 

真正的较量,现在才真正开始。而他们,已经输在了起跑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