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酒不醉人人自醉(第2页)

 永康王耶律阮,温润如玉,风姿翩翩,一身月白锦袍点缀金线暗纹,倚在桌案旁,唇角始终挂着若有若无的笑。

 “殿下酒量可真好——”萧钰侧首,语气柔和,眉眼却清明,“我陪太后说话多了,倒冷落了殿下。”

 永康王眸光一动,端起酒杯:“郡主与母后亲厚,是我这个做晚辈的荣幸才是。”

 他话虽说得客气,眼底却有一丝欣然,显然未曾料到这位冷傲的郡主会忽然亲近。

 萧钰笑意未减,身子略微前倾,唇瓣轻启,却压得极低:

 “殿下若真感激,不如告诉我,近来太后身边那位‘术士’是从哪儿请来的?”

 永康王握杯的指节顿了顿,脸上笑意微僵。

 这般咬耳朵的亲密姿态落在旁人眼中,便是男欢女爱之间的调情,但只有他们二人知道,杯盏之间谈的是利刃,是人命,是帝王旧账。

 太后看着两人渐入私语,眼底划过一抹隐晦的满意。

 她轻声咳了咳,掩住唇角的倦容,起身道:“哀家这几日操劳,夜里不易入眠。郡主与阮儿年纪相仿,正好多亲近些,哀家就不做电灯泡了。”

 说罢,她便命宫人扶着离席,临走之际,悄然向后方那位掌酒的宫人递了个眼神。

 “她杯中那一盏,换成幻情——多加半分。”

 宫人低首应声而去。

 幻情,是东辰古法秘药,不取性命,只扰心神。它不使人痴傻,却使人心魄飘浮,情绪放大,情感如潮水倾覆——欲念、依赖、执念,种种欲望皆可引爆。

 太后步出殿门,轻叹一声:“辽国的郡主……若真让她沾了腥,又能如何呢?”

 哪怕不成事,也足以让太宗雷霆震怒,叫这位郡主,失了清誉,栽了跟头。

 而她看不见的地方,侍立在侧的花舞眉心微蹙,轻声咬耳:

 “晓,方才宫人换了酒。被香料遮盖过的。”

 萧钰低眉收拾衣袖,轻声回应:“嗯。”

 她抬眸望向正为她斟酒的永康王,唇角缓缓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弧度,一杯干了。

 永康王执杯的手微微一颤,那双温文尔雅的眼中,浮起一丝无法掩饰的惊诧。

 他不动声色地扫了眼那杯酒,嗅觉不算迟钝,却装得极好。

 而萧钰却忽然伸手,指腹覆在他杯口,语声低得只有他能听见。

 “殿下,这酒,您想好了再喝。”

 永康王挑眉,含笑不语。

 “您是需要我这位盟友,还是……”她话音未尽,却眉目如刀,一寸寸剖开温柔假象。

 永康王喉结微动,杯盏低垂,半晌才轻笑出声:“郡主既然知晓,为何还要喝?”

 萧钰不答,反抢过他手中的杯轻晃,酒液泛起琥珀色波纹。

 “殿下前夜放了我一回,我回殿下一局。”她眼神极静,语调却极轻,“礼尚往来,不为过吧?”

 永康王垂眸一笑,却难掩感慨:“郡主这一局……礼物回的也太贵重了。”

 “那就记下。”萧钰眉梢挑起,“来日若需你还,莫要装作忘了。”

 “可这酒,你要如何解?”

 他定定地瞅着她,想从她的面容中找出一点点旖旎,然而没有,一点都没有。

 萧钰不语,只低头,饮尽杯中最后一滴。

 唇角一点红润,像是染了霜雪的梨花,艳而不俗,冷而不脆,却异常清明。

 她轻轻一笑,柔声吐出一句:“这天下,还没有我解不了的药。”

 除非,它不是药。

 她说完便像是撑到极限,一抹疲惫自眼底漫开,面色渐渐浮现红晕。气息微乱,眸光散漫,仿若饮醉。

 永康王一愣,欲唤宫人搀扶,却被她抬手止住:

 “没事,我自己能回去。殿下今晚好梦,莫送了。”

 身后随行的“侍女”上前,她摆了摆手,从容起身,步履尚稳。

 然而,迈过了宫门时,却好像……有意无意地在门口踉跄一步。

 恰此时,殿门半掩,月光落在檐前,影下一人立于暗处,黑衣如墨,静默如夜。

 “白衍初。”

 萧钰手微微倚在门上,一声唤出,他倏然上前,半扶住她,却没有立刻搀她离去,而是先与殿中永康王遥遥对望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