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问出口的那一刹那,他自己也愣住了。

 这句话,说得像是质问,却更像是探寻。

 他不是不明白她的选择,只是……他无法理解,为何要用自己血肉之躯,去为一群士卒、一个营地、一道军令,负起所有惩罚。

 这不是一个贵人应当承的事。

 白衍初听到这话,垂在车帘处的手,指节微微发白,缰绳被他紧紧攥起,仿佛一触即裂。

 车内沉默片刻。

 随后,帘子被一只带血的手缓缓掀起。

 萧钰半倚在车中,眼神带着虚弱后的冷静,目光轻轻落在耶律屋质脸上。

 她的声音极低,却含着不容置疑的清晰:

 “大人问出这话……就说明大人与我,不是同路之人。”

 她顿了顿,语气无悲无喜:

 “皇亲贵胄的命,是命;百姓、将士们的命,亦是命。一点皮肉之苦,能换千条人命,自当是值得的。”

 话音落下,帘子缓缓垂下。

 像是一道无形的门,将他们彻底隔开。

 马车随即驶离,轮辙碾过湿润的青石,留下一路痕迹,隐入晨曦。

 耶律屋质立在原地,眼中翻涌的情绪,终被那一句“不是同路之人”凝结成寒霜。

 他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用这种语气,对他说这番话。

 那一刻,他忽然明白,他们之间,真的隔了一整座天下。

 车内一片静谧。

 白衍初低头褪下外袍,将干净的一面仔细地摊平,小心翼翼地垫在萧钰身后。他的动作温柔又克制,指尖偶尔触到她的发梢或肩头,却如临深渊般迅速收回,唯恐惊扰她哪怕一丝。

 “靠着点,会好些。”他声音很轻,几乎是低语。

 萧钰却倔强地摇了摇头,背脊仍僵挺着:“不用……坐一会儿就好。”

 白衍初眉心微皱,没再劝。只默默地为她掖好毯子,将手中温热的水盏递上,却始终一言未发。他能看得出,她已虚弱得连眼皮都不愿抬起,却仍不肯倚靠他一点。

 像只努力得提着一口气,吐出来,就彻底地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