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新介吕士心

第256章 借寿(第2页)

 巨大的恐惧和被欺骗的愤怒像两头凶兽,在他胸腔里疯狂撕咬、冲撞!他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没让那声惊骇的怒吼冲出来。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牙齿咯咯作响。他猛地想起老家那个疯疯癫癫的老神婆说过的话:“借命还魂,损阴丧德!那是要遭天打雷劈的!被借了生气的人,最后就是灯枯油尽,死得透透的,魂儿都留不下!”

 不能!绝不能让她们得逞!老板对他恩重如山,他柱子就是拼了这条命,也不能让老板死了还受这份罪!更不能让老板的魂儿被她们糟蹋,还要搭上他自己的命!

 柱子赤红着双眼,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困兽。他不再犹豫,猛地转身,跌跌撞撞却又异常坚定地朝着别墅后门的方向冲去。老板的遗体!她们肯定把老板的遗体藏起来了!那个什么“寒玉冰棺”!他要去救老板!哪怕……哪怕只能抢回老板的遗体,让他入土为安!

 后门通往别墅后面一个独立的小花园,平时很少有人来。柱子像疯了一样在黑暗的花园里摸索,凭着记忆和一股子蛮劲,终于在一个假山后面,发现了一个平时堆放园艺工具的小库房。库房的门上挂着一把崭新的、粗大的黄铜锁。

 柱子喘着粗气,眼睛在黑暗中搜寻。他看到了墙角倚着的一把沉重的大铁锹。没有丝毫犹豫,他抄起铁锹,用尽全身力气,高高抡起,朝着那把铜锁狠狠地砸了下去!

 “哐当!”一声巨响在寂静的花园里炸开!铜锁应声崩裂!

 柱子一脚踹开木门,一股刺骨的寒气混合着浓烈的药味扑面而来,冻得他一哆嗦。库房里没有灯,只有房间中央摆放着的一个东西,正散发着幽幽的、惨白色的光芒。那是一个通体晶莹、像是巨大冰块雕琢成的棺材!寒气正是从它身上散发出来的。棺材盖是透明的,里面静静地躺着一个人——穿着考究的黑色寿衣,面容苍白平静,正是李建国!

 柱子扑到冰棺前,眼泪瞬间涌了出来。“老板……老板!我来救你了!咱不受这个罪!”他哽咽着,双手死死抓住冰棺那冰冷刺骨的盖子边缘,使出吃奶的力气,拼命向上掀!那盖子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沉重异常,而且异常滑溜。柱子额头青筋暴起,胳膊上的肌肉块块隆起,汗水混着泪水往下淌,嘴里发出低沉的嘶吼。

 “嘎吱……嘎吱……”沉重的冰棺盖在柱子蛮牛般的力气下,终于被硬生生地撬开了一条缝!刺骨的寒气汹涌而出!

 “柱子!你干什么!”一声尖锐的厉喝从门口传来!张美娟、林薇薇和陈半仙三人举着手电筒,脸色煞白地冲了进来!手电筒的光柱像利剑一样刺破黑暗,直直打在柱子和他身前的冰棺上。

 “反了你了!给我住手!”张美娟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柱子尖叫。

 陈半仙更是惊怒交加,三角眼瞪得溜圆,里面全是气急败坏和难以置信:“混账东西!你竟敢坏我法坛!快!快拦住他!别让他惊扰了李老板的仙体!”他一边吼,一边手忙脚乱地从他那宽大的唐装袖子里往外掏东西——几张画着鬼画符的黄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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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柱子根本不管他们!他像一头红了眼的公牛,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双臂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

 “老板!咱走!”随着柱子一声带着哭腔的嘶吼,他腰腿同时发力,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那沉重的、散发着寒气的冰棺盖子,竟然被他硬生生整个掀翻在地!

 就在棺盖掀翻的刹那,异变陡生!那冰棺内部镶嵌的、按照北斗七星排列的七盏造型奇特的金属小灯,原本灯芯位置各有一滴凝固的、暗红色的油脂(正是柱子的指尖血混合了其他邪物),此刻灯芯竟猛地窜起七簇幽绿色的火苗!火苗跳跃着,发出“滋滋”的怪响,映得整个库房绿惨惨一片,如同鬼域!

 “七星引魂灯!”陈半仙失声尖叫,声音都变了调,充满了惊骇,“糟了!时辰未到,血引灯强行点燃,要反噬!”他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恐惧。

 几乎同时,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刺骨的阴风凭空在小小的库房里卷起!那风打着旋,发出呜呜咽咽、如同无数人哭泣哀嚎的声音!库房里堆放的工具被吹得叮当作响,墙角的蜘蛛网疯狂摇曳。更可怕的是,躺在冰棺里的李建国的遗体,那原本平静安详的脸上,双眉竟然猛地向中间蹙紧!紧闭的眼皮下,眼珠似乎在剧烈地转动!一股极其痛苦、极其怨愤的气息,从那具冰冷的身体里弥漫开来!

 “不好!李老板的残魂被惊动,怨气被点燃了!快!快封棺!稳住他!”陈半仙吓得魂飞魄散,也顾不上掏符咒了,怪叫着扑上来,想抢那被掀翻的棺盖。

 柱子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景象吓得头皮发麻,但他救老板的念头压过了一切恐惧。看到陈半仙扑来,他怒吼一声:“滚开!”抬起一脚,狠狠踹在陈半仙的小腹上!陈半仙“哎哟”一声痛呼,像个破麻袋一样被踹得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后面的工具架上,锅碗瓢盆稀里哗啦砸了他一身。

 “柱子!你找死!”林薇薇尖叫着,状若疯狂地扑上来想抓柱子的脸。张美娟也脸色惨白地冲过来想阻拦。

 柱子看都不看她们,趁着这混乱,他咬着牙,俯下身,双臂猛地探入那散发着刺骨寒气的冰棺之中。寒气瞬间侵袭,冻得他骨头缝都疼。他一把将老板僵硬冰冷的身体抱了起来!入手沉重得像抱着一块巨大的寒冰,那股阴冷之气直往他骨头缝里钻。但柱子死死咬着牙,双臂如同铁箍,将老板冰冷的遗体紧紧抱在怀里。

 “老板!咱回家!回咱老家去!柱子带你走!”他嘶吼着,抱着那沉重的遗体,像一头负伤的野兽,猛地转身,朝着被撞开的库房门,跌跌撞撞地冲了出去!身后是张美娟和林薇薇歇斯底里的尖叫和咒骂,还有陈半仙惊恐的呼喊:“拦住他!快拦住他!不能让他带走尸体!怨魂离位,要出大事啊!”

 柱子抱着老板冰冷僵硬的遗体,跌跌撞撞地冲出小库房,一头扎进别墅后面漆黑的小花园。老板的身体死沉死沉,寒气透过薄薄的工装直往他骨头缝里钻,冻得他牙关打颤,手臂和腿都快要失去知觉。身后,张美娟尖利的叫骂、林薇薇歇斯底里的哭喊,还有陈半仙那变了调的、带着无尽恐慌的嘶吼,像一群索命的恶鬼紧紧追来。手电筒的光柱在黑暗的树丛间疯狂乱晃,好几次差点扫到柱子身上。

 “柱子!你给我站住!把老李放下!”张美娟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恐惧而扭曲变形。

 “柱子哥!求求你了!别犯傻!你要多少钱我们都给你!”林薇薇的声音带着哭腔,却掩不住其中的算计。

 “小子!你闯下弥天大祸了!快停下!李老板的怨魂被惊动,离了寒玉棺,又被你强行带离此地,必成孤魂野鬼,戾气冲天!到时候方圆百里都要遭殃!第一个倒霉的就是你!”陈半仙的声音嘶哑,充满了末日来临般的绝望。

 柱子充耳不闻。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跑!跑得越远越好!回老家!把老板埋进祖坟!让他安息!他咬着牙,粗重的喘息在寂静的夜里像拉风箱,喉咙里全是血腥味。他凭着对别墅地形的熟悉,抱着那沉重的遗体,深一脚浅一脚地在黑暗的花园树丛里穿行。荆棘划破了他的衣服和皮肤,火辣辣地疼,但他感觉不到,只觉得怀里的老板越来越冷,那股寒气仿佛要把他整个人都冻僵。

 终于,他摸到了别墅高高的铁艺后围墙根。墙外,就是相对安全的街道。柱子喘着粗气,把老板的遗体小心翼翼地放在墙根下冰冷的草地上。他后退几步,猛地发力冲刺,像一头矫健的黑豹,双手抓住冰冷的铁栏杆,脚在墙壁上用力一蹬,整个人异常敏捷地翻了上去!落地时震得脚底板生疼,但他顾不上,立刻转身,趴在墙头,伸手去够墙内的老板。

 就在这时,一道刺眼的光柱猛地打在他脸上!是陈半仙!他不知何时竟绕到了这边,手里举着一个强光手电,另一只手里赫然捏着一张画满扭曲符号的黄符纸!他脸上再无半点仙风道骨,只有狰狞和疯狂:“孽障!哪里逃!”他口中念念有词,手指猛地一抖,那张符纸“呼”地一下竟无火自燃,化作一团幽绿色的火球,带着刺鼻的硫磺味,朝着墙头的柱子疾射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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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柱子瞳孔骤缩!那绿火球速度极快,带着一股阴邪的吸力,他避无可避!眼看那诡异的火焰就要沾身,柱子心中一片冰凉绝望!

 千钧一发之际,异变再生!墙根下,李建国那一直冰冷僵硬的遗体,紧闭的双眼竟猛地睁开!那眼睛里没有眼白,只有一片深不见底、怨毒翻腾的漆黑!一道冰冷刺骨、带着无尽怨念和愤怒的灰黑色气流,如同实质的箭矢,猛地从遗体的眉心激射而出!

 “噗!”一声轻响。那道怨气凝聚的气箭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撞在那团飞向柱子的幽绿火球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如同滚油泼雪的“嗤啦”声。绿火球瞬间被灰黑色的怨气吞噬、湮灭,化作一缕刺鼻的青烟,消散在夜风中。那股怨气箭矢也随之消散大半,残余的气息掠过柱子脸颊,冰冷刺骨,带着深入骨髓的恨意,却奇异地没有伤害他分毫。

 墙下的陈半仙如遭雷击,整个人猛地一颤,“哇”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脸色瞬间变得金纸一般,手中的强光手电“啪嗒”掉在地上,光芒熄灭。他惊恐万状地看着李建国的遗体,嘴唇哆嗦着,指着那再次闭上双眼、恢复冰冷平静的尸体,像是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东西:“反……反噬……怨魂……护……护主……”话没说完,他两眼一翻,直挺挺地向后栽倒,昏死过去。

 这电光火石间的剧变,让追到近前的张美娟和林薇薇彻底吓傻了!她们看着地上昏死的陈半仙,又看看墙头上抱着遗体的柱子,再看看那具安静躺着、却刚刚发出致命一击的尸体,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们。两人尖叫一声,再也顾不上什么财产股份,连滚爬爬地掉头就往别墅里逃,仿佛身后有厉鬼索命。

 柱子也被这超出理解的一幕惊呆了,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看着老板紧闭双眼、毫无生气的脸,刚才那怨气滔天的一击仿佛幻觉。但他知道不是。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怆和力量涌上心头。他不再犹豫,忍着刺骨的冰寒,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终于将老板沉重的遗体从墙内拖拽了出来。

 柱子不敢有丝毫停留。他抱着老板冰冷的身体,像抱着这世上最珍贵的宝物,也像抱着一块巨大的寒冰,一头扎进了城市凌晨最深的黑暗里。他不敢打车,怕留下线索,只能凭着对这座城市的熟悉,在偏僻的小巷和尚未苏醒的街道间穿行。老板的身体越来越沉,寒气越来越重,柱子的体力在飞速流逝。他感觉自己的手臂和胸膛快要被冻得失去知觉,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碴子。天快蒙蒙亮的时候,他终于支撑不住,拐进一条废弃待拆迁的小巷,瘫坐在一堆建筑垃圾后面,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白色的雾气在冰冷的空气中一团团散开。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老板。李建国的脸在熹微的晨光中显得更加灰白僵硬,嘴唇泛着青紫色。柱子心头一酸,眼泪又涌了上来。他下意识地抬起袖子,像过去无数次老板喝多了、累了时那样,想给老板擦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袖口粗糙的布料轻轻拂过李建国冰冷的额头。

 就在布料接触皮肤的刹那,异象再生!

 一滴浑浊的、带着浓重灰败气息的水珠,毫无征兆地,从李建国紧闭的眼角缓缓渗了出来,顺着僵硬的脸颊滑落,在冰冷的空气中拉出一道微弱的痕迹,最终滴落在柱子布满冻疮和老茧的手背上。

 冰冷!刺骨的冰冷!比抱着遗体的感觉还要冷上千百倍!那滴“泪”仿佛不是水,而是浓缩的九幽寒气,瞬间穿透皮肤,直刺骨髓!柱子猛地打了个寒颤,感觉那滴泪接触的地方,血液似乎都要冻结了。更让他头皮发炸的是,那滴“泪”里,他分明感受到了一股熟悉到灵魂深处的、属于李建国本人的气息!但这气息不再温和,而是充满了混乱、痛苦、怨毒,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的诡异“杂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