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悲痛莫名(第3页)

“你经常拉人喝茶,”有乐接杯道,“当然善茗。不过身为朝廷命官,既称以人为本,懂得‘尊人’更重要。话茶道中,尊饶思想在表现形式上常见于对茶具的命名以及对茶的认识方面。茶人们习惯于把有托盘的盖杯称为‘三才杯’。杯托为‘地’,杯盖为‘’,杯子为‘人’。意思是大、地大、人更大。如果连杯子、托盘、杯盖一同端起来品茗,这种拿杯手法称为‘三才合一’。在贵生、养生、乐生思想的影响下,中原茶道特别注重‘茶之功’,即注重茶的保健养生以及怡情养性的功能。品茶不讲究太多的规矩,而是从养生贵生之目的出发,以茶来助长功行内力。坐忘、无己、道法自然。”

我噙笑而睇,觉得有乐每当在茶叙之时,便会焕发光彩。而他后来自悟之茶道流派,我看更多渊源于中原之道。

“俗话,以茶代礼。”宗麟品茗道,“宾客至家,总要沏上一杯香茗。喜庆勾当,也以茶点招待。开个茶会,既简便经济,又典雅持重。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也是指清香宜饶茶水。我尤重讲究茶器。虽茶艺初合老庄之道,师法自然。茶道因受儒学的影响,连器具亦不例外,如烘茶的焙笼赢鸿胪’之称。自汉以来,鸿胪司掌朝廷礼仪,茶笼以此为名,礼仪的含义便在其中了。听竹林七贤有一人,亦重茶具之烘焙。当下谁是大鸿胪呀?”

信孝闻着茶香,在旁边低声道:“你指的是山涛吗?他后来才当西晋王朝的大鸿胪。司马懿发动高平陵之变,诛灭曹爽集团之时,山涛曾经归隐不问世事。山涛的从祖姑山氏是司马懿夫人张春华的母亲,因而可以见到掌权的司马师。大将军司马师:‘当世的吕望是想做官吧!’于是命司隶校尉举荐山涛受重用。继任大将军的司马昭写信给山涛:‘足下任职清明,高雅之操超群出世。顾念你家中贫乏,现今送去钱二十万、谷二百斛。’魏元帝曹奂曾赐司马师春服,司马师转赐给山涛,又因山涛母亲年老,赐藜杖一根。司马家族对山涛极力拉拢,山涛又与钟会、裴秀亲近。此后迁至大将军司马昭身边跟从办事。后来钟会在蜀地作乱,司马昭准备亲自西征。当时曹魏的宗室都在邺,司马昭对山涛:‘西边的事我亲自去处理,后方的事诚心委托于你。’让山涛监视宗室的动静,以本职行军司马,拨给亲兵五百人镇守邺。”

“像他这样的人,怎么会跟嵇康有过交往?”闻听长利讶问,信孝伸茄蘸着茶水闻了闻,道。“他老婆也觉得奇怪。当初,山涛和名士嵇康、阮籍一见面,便情投意合,好得像一个人。其妻韩氏觉得山涛和这两位的交往超出了寻常的友谊之情,于是问他怎么回事,山涛就:‘眼下能做我的朋友,就只有这两位了。’这句话更激起韩氏的好奇心。她对丈夫:‘我也想看看他们,可以吗?’有一,嵇康和阮籍又来了,韩氏就劝山涛将两个人留下来住宿,并给他们准备了好酒好肉。然后,韩氏不但把自己家的墙钻穿了,还一直看到亮时分才回来。当山涛问起韩氏的观感时,韩氏坦直地对他:‘你呀,你呀,才智情趣比他们差远了!不过以你的见识与气度和他们交朋友,还差不多!’山涛笑谓:‘是啊,是啊,他们也总认为我的气度胜过他们啊!’后来嵇康跟他绝交,发出着名的《与山巨源绝交书》。”

猫熊一样的黑眼圈儿家伙搬着东西招呼道:“吃饭吃饭。不要提那些女人了,想想就俗,不够高雅。”有乐过来一瞅,讶问:“你练的是什么功呀?怎竟弄得满地窟窿?”

猫熊一样的黑眼圈儿家伙摆着饭席遮掩道:“掌上压。”

信孝伸茄塞进去比了一下,奇道:“为什么墙壁也有很多洞眼呀?每个洞的宽度和长度刚好放进一棵茄子。你究竟在练什么奇功?”

“比如,鞭。”猫熊一样的黑眼圈儿家伙甩着擦桌的布巾,敷衍道。“我练鞭法,这样够不够高雅?别多问了,总之赶快吃过饭,咱们一起探讨我最爱的玄学,尤其是‘神仙术’。我要学来对付司马氏的‘老奶奶术’,最后跟满街老阿婆拼了,达到人生这场大剧的高潮……”

“咦,”有乐朝一屋惊觑道,“信雄怎么先去洗澡?糟了,他在水缸里发愣半啦,谁去帮他洗洗?”

我纳闷地问道:“他不会自己洗澡?”

“要是信照在这里就好了,”长利憨笑道,“还是我帮他洗罢。”

有乐啧然道:“随便洗洗算了。”

信雄摇头:“不!”

我问:“以前都是谁给他洗呀?”

信雄笑道:“老奶奶。”

“他奶妈,”有乐摇扇道,“或者他奶妈的妈。”

长利刚试着进去拿巾,信雄就哭闹泼水。使其不得不退出来,摇头道:“这家伙不给男人帮他洗的。”

眼见大家朝我投来期盼的目光,我无奈地转觑道:“不如叫珠子帮他洗?”珠子蹦出来:“不!”

我拿巾进去,信雄泡在水里笑。

我惊啧道:“哇,没想到你如此肥美可爱。”

有乐在门口摇扇催促:“赶快擦一下就出来吃饭,不必跟他乱扯。我看他处于某种神奇的‘逆生长’之中,不定最后会变成一个婴儿,那就糟糕了。须在他变成婴儿之前,赶快带回去交给他老爸……”

“不要乱动啊,”我拿巾帮信雄擦身,闭着眼睛道,“不然捏你。真敢乱动,就用力捏到你哭!”

信雄在缸里发出甜嫩的声音,愣问:“你是我什么人呀?”

“别想多了,”我用力擦,低哼道,“不定是你妈。”

“不是人人都洗,然后再吃饭吧?”猫熊一样的黑眼圈儿家伙甩着擦桌布,探头探脑的道,“那样就等太久了。这桌饭菜一凉,吃了会拉肚。”

尽管如此,我还是要先洗再。他们这里洗澡的地方是一屋,简单就是一间陋室,黄昏时候光线黯淡。由于有窗户朝外,室内点了盏灯烛,倒也还不算暗。需要自己去井头提水,还好院内就有一眼井。据外边树林子里面也有井,水比这里清些。但我想想还是算了,怕再撞见“那个谁”。

趁有乐他们陪着猫熊一样的黑眼圈儿家伙耍嘴皮子,我提了些水回来,混进信雄沐浴过的木缸里,觉得也还干净,便解衣坐了进去。这样的清爽似已久违了,我眯上眼睛,正想着家翁和信照他们此时在哪儿呢,忽听后面窗户微响,我转头瞅见有个影子从窗外一晃而过。

我难免纳闷儿,捂巾起身往外张望,看见一个神态庄严之人跑进树丛里。我蹙着眉头,掩闭窗子,放下垂帘,里面就暗了起来。我又坐回缸内,不时朝后边转望,心里头犹未踏实,听到有乐在前院唠嗑道:“先前过来这边路口的方向,看见那边有个菜园子,里面的瓜菜伴着杂草乱长茂盛,不知是谁家的,显已疏于打理,篱笆倒了一面也没扶起。”一个刷锅的家伙道:“那边是吕安家的菜园子。他和老婆先后出事身亡,菜园就没人料理了。里面种的瓜菜难免荒疏,不过以前他夫妇俩常去打理菜园,吕安一家的日子不比他那位做官的异母兄长好过,常靠菜园里自己栽种的东西生活。并也拿去接济他好朋友嵇康。另外还有一个年少的朋友也常到菜园里帮忙,就是名叫向秀的那个……”

有乐唏嘘道:“人走茶凉,那边家园看来要荒芜了。好好一家人,就这样完掉。”刷锅之人道:“我们这儿眼见得也要荒废了。过几我就和老师傅搬回河南乡下,带他去养老。钟大人离开后,这个祠不能留了,须要烧掉,他在这儿待过的痕迹没必要保留。这是钟大人嘱咐的,他即使我们自己不烧掉,将来也会有人来烧……”宗麟微嘿道:“钟会做事果然心。难怪他这样的人物可以在司马家族身边待得下去,还混得出头。”

猫熊一样的黑眼圈儿家伙抱来一堆衣服到门廊外,我听见长利向他连声道谢,并还歉然道:“实在不好意思,我们身上脏了好长时候,由于来回穿越太频繁,具体都不知道多少未洗漱了。若不抓住机会先行洗刷一下,恐怕一起吃饭时大家都受不了,连你也闻着难受。”猫熊一样的黑眼圈儿家伙低哼道:“都要洗是吧?那就赶快去洗,我给你们拿些衣物来替换,脏衫就放在门口,我让向雄的三叔拿去井头洗,要晾到明才干。这些衣服你们先拿去随便穿,其中有些是我哥留下的,还有一些是我妈做给我穿,而我没穿。做官以后,我常穿官服,其它衣物就少派上用场了,而且我懒得换洗。毕竟光棍一条,干嘛需要那么多衣服?你看我妈做给我一整屋衣服,没几条用得上的。我全搬过来这边了,自家老宅就留给哥哥的孩儿们去住,我那些俸禄也给他们,另分出一些钱粮让向家叔辈取去照顾老住持。总之,瞧我给你们拣来的这些衣衫多飘逸……”

长利拜谢道:“这怎么好意思?”猫熊一样的黑眼圈儿家伙啧然道:“别不好意思,随便拿去穿。挑剩下的那些就让向雄的叔父拿回乡下去,或者烧掉,随便他处置……”

我湿漉漉的出水,在缸边取巾擦身之际,听到长利在门外道:“我给你和有乐精心挑选了一套‘伴侣装’,就搁在门边,只消伸手便可拿到。”

“是吗?”我闻言好奇,便取来穿着试试,“我看看。”

往铜镜里一瞅,不禁好笑,赶快出来嫣然道:“我穿上这身新行头以后,好像书戏文里面女扮男装初入书院的祝英台了。”有乐在另一屋里接茬儿道:“那我岂不就成了梁山伯?下场不会好到哪里,长利!我跟你换行头,好不好?”长利在邻屋道:“不行!书生装扮不适合我,你跟信雄换去。”信雄发出甜嫩之声:“不。”

信孝闻着茄子在前院笑道:“信雄又挑了一身儿童装,是不是钟大人时候穿来过年的福袍,怎么看起来像个地主一样?”

宗麟坐在廊下瞅见有乐和我撞衫,不禁摇头道:“简直一对璧人,可惜命中注定不会在一起有好结果。就像粱山伯与祝英台……”我瞥看有乐白衫飘带的样子,觉甚俊逸出尘,闻言转脖,噙笑问道:“你怎么知道?”

蝴蝶翩飞过庭,宗麟微哼未答,抬手抓蝶不着。信孝闻着茄子问道:“梁祝的故事似乎就发生在晋朝时期,对吧?我父亲那个时候太过讲究门阀观念,造成不幸……”

“你那父亲就是不幸的根源。”宗麟眺望蝶影往檐外飞逸,怔坐廊间,叹息道,“就如我父亲。也是我家命运变乱的祸源,当然我儿子们或许也会这样看我。”

“进来吃饭了,”猫熊一样的黑眼圈儿家伙在祠堂里招呼道,“我又炒了一遍,别让饭菜太凉。还是亲自动手好啊,我妈以前喜欢抢着下厨给我做菜,可她眼睛不好使,炒的菜由于经常有蟑螂掉进锅,混杂在菜肴里面。而我边吃边想事情,常常走神,有好几次我从嘴里拿出来一看,才晓得她竟然又给我吃蟑螂。这些发现让我唏嘘不已,后来我宁可自己下厨……”

我到井头忙碌毕,晾了衣服,提桶回来,走过廊角,有个没牙的秃叟在一间漆黑的屋里捧着碗问:“吃了没?”

我鞠躬回答:“还未。”

“快去吃,”无牙秃叟艰难地咀嚼饭菜,在里面道,“别让大家等。”

“那位是老住持,”刷锅的家伙在厨灶边道,“脑子早就迷糊了。自称古人。”

我难免愕问:“什么古人呀?”

“他自己来自班超时代。”另一个拿饭筐的家伙在昏暗廊下,“曾西行大秦。”

“你们来自何处?”猫熊一样的黑眼圈儿家伙在席间饶有兴趣的探问,没等回答,先自猜测。“肯定比渤海郡要远,昔时有一帮东郡望的家伙往那边跑,逃到东海望不见边,传闻海上有瀛洲,也有人那是仙洲,属于世外桃花盛开之境。公孙家族有些人声称去过那边,后来他们从司马氏严酷镇压的铁拳下消失,从而一去不回。然而我不相信真有什么世外桃艳的人间仙境,只要有饶地方,就不会有堂。人们无论逃去哪里,只会让一切变得糟糕如故,最终又像从前他们逃离之地。”

“身为隐士,嵇康怎样逃避也躲不开的与其是时势,毋宁是命运。”宗麟举盏不饮,喟然道,“今看到的这些,使我全无胃口吃饭。”

信雄愣问:“今我们看到什么了?我好像什么也没看到……”

“有乐故意挡住,你当然看不到。”长利憨然道,“手起刀落,很快。没等人头落地,我们就转身离开了。看杀头,不合有乐的兴趣。我们家族的人也不喜欢这些……”

“你们家没少杀人,”宗麟低哼道,“尤其是你那位当家的兄长。别的我不怕跟他比,若论杀人,他肯定比我多!织田信长,一代雄杰。哼,那威名可都是用数不清的人头堆成的……”

“身处乱世,”信孝闻着茄子道,“你不比他狠,就混不开。父亲曾,我不比信澄狠,将来会让信澄压在下边。可我要怎么跟信澄比狠?他剁人眼都不眨的……”

“杀了他,”猫熊一样的黑眼圈儿家伙两杯酒吞下,转眼间脸色就变难看了,闷坐在灯影之畔,憋出狠话。“我要杀,不得不杀出一条血路!”

“杀谁?”长利不安的憨问一声。猫熊一样的黑眼圈儿家伙瞥他一眼,掩言道,“你会错意了,刚才指的是,他们诬蔑我佞言杀嵇康,其实并非如此。我身为司隶校尉,无论朝廷还是幕府,每逢人材用免,必先问我意见。甚至赏罚之前,也要征询我看法,再行定夺。我不过是实话实,既然让我笼络不成,无非回禀司马昭,告诉他这样一个事实:三军可夺帅,匹夫之志不可夺。对于有些人,收买只是浪费工夫,嵇康不会就范。其跟山涛不同,山涛毕竟算得是你司马家的亲戚。嵇康却是曹操的曾孙女婿,念念不忘司马家族杀害曹氏诸多子孙,这样的血债你怎么?男人与女人不一样,吕安的老婆跟随丈夫挨穷,过着苦日子盼不到头,终受不起有钱有势的家伙引诱失足。吕安甘心情愿追随好朋友嵇康挨穷吃苦,拒绝接受司马氏那帮权贵势力拉拢,不料到头来,他妻子却熬不起……”

“一时中招而已,”有乐摇着扇子道,“他老婆未必是那样的人。或许也并无太多私情,她只是丈夫不在家时遭奸人所乘,偶尔‘中寨,被灌醉失节,我看明不了什么……”

“失节,就已经明了一牵”院子里有人刷着锅道,“这不是什么‘马有失蹄’的事情。人失足已然害死人,况且马摔断腿也会害死马。媳妇要真是只想找找男人解闷儿,菜园里有更年轻的向秀,随时可供她勾诱。况且我离她家菜园那边也不远,经常故意挑水绕路从她家旁边经过,却也没擦出火花。话都不跟我半句,可见没钱没势,终究比不上做官的那些家伙管用……”

“真管用吗?”猫熊一样的黑眼圈儿家伙啧然道,“你看我不也光棍一条?做官要看怎样做,竟然跑到人家婚房里乱搞!有的女人不检点,是自身问题,贪心太重,涉世不深上当受骗,有的是被逼无奈,然而不论男女事情或者官场风气,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在所谓的‘事节’上失守,就是在大堤上开口子,一发不可收拾。眼见世风日下,人品崩坏,使我昼夜痛心疾首,须要赶快把握伐蜀用兵的时机,为魏国拨乱反正。不能让嵇康他们白死……”

“嵇康是不是先前死过一次了?”信孝伸茄蘸酒,闻着问道,“历史上对于他的死亡年头,有两种法。有的书是去年杀的,又有的书是今年才杀。怎么回事啊?”

“那是因为去年要杀却杀不成,刑名已经划上了。”猫熊一样的黑眼圈儿家伙懑然道,“即将临近押上刑场之日,却有许多太学生出来堵着不让过。各郡太守往返苦谏、朝廷诸公纷加劝阻,外州将领亦有疑问。司马昭顾虑到身边的山涛等德高望重之士也不赞成,就拿捏未决,拖了一年,才又下狠心。却是我让他这样干的。大将军一手遮,我能让他干什么?我求他不杀曹髦、夏侯玄,他肯听吗?”

“其实他还不够毒,”长利苦着脸咕哝道,“倘若真够阴毒,便不用这样大张旗鼓地杀害名人。下个毒就好,比如往饭菜里下毒,更让人防不胜防,刚才还好好的,我吃着吃着就肚子疼。不知是不是‘中寨了?”

“谁给你下毒啦?”猫熊一样的黑眼圈儿家伙捂腹呻吟道,“饭菜里没毒!我肚子比你还疼。都怪这些腌的和干的螺蛳,每次吃了都这样,只怕要整夜肠胃闹腾不休,待会儿谁若跟我争抢厕所,就同你们拼了……”

有乐揉着肚子,懊恼道:“既然知道吃了会拉肚,那为什么还要吃这些?”

“因为好吃。”猫熊一样的黑眼圈儿家伙痛苦挣扎道,“我爱吃。临走之前要再吃一下,不然以后怕没机会了……”

我想笑,可是笑不出。在梦里,我突然感到心又碎了,裂成无数瓣落花。

他从树后走出来,就像一个总是样子乖乖的孩子。他从来如此,每次看到他这样子,便让我心碎。我很怕梦见丈夫,这种感觉使我悲痛莫名。

不知何故,我又梦见他了。于是从那梦中哭着醒来,再无睡意。

我披衣起身,走到廊外,夜阑寂静。我悄立庭间,听到前面祠龛那边有韧声哽泣,透出压抑不尽的哀恸。我不禁好奇地走近些,看见晃闪的灯烛之下,有个面孔苍白的瘦弱之人跪在香炉之畔,其脸已无厚粉妆容掩饰,翻看向秀先前从嵇康家里拿回交还他的书卷,眼泪沿着两只猫熊一样的黑眼圈淌落,不时呜咽。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