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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盏是一家专做高档女性营养品的品牌,在国内很有名气。品牌邀请了很多女明星、网红和名媛做推广。最近不知道怎么找到余平婉,想让应真在品牌的年货节直播间露个面。
 




    应真想了想,回道:“她们要是看中我身上什么豪门富太的标签,那还是算了。我跟宁君昊都要离婚了,这豪门富太当不了几天了。”
 




    余姐发了个歪嘴斜眼的表情包:“你现在这些新词汇掌握得不错啊。什么豪门富太,燕盏那边是看到你上次给那个vr游戏机拍的视频,觉得你状态很好,才找上门来的。”
 




    应真将手机放在耳边,听着余姐的回复。
 




    商业街的各个店铺陆续关门打烊,对面雪雕工作坊的灯光还亮着,门上的招牌被风吹得抖抖索索。
 




    应真回了条语音:“余姐,这边拍摄进度你比我清楚。要是时间安排得过来,你就替我接了。”
 




    余姐:“那我帮你接了。他们公司就在北市,再忙一晚上功夫还是能挤出来的。我让他们把产品先发给你,你先试用一下。”
 




    应真:“好。余姐新年快乐!”
 




    余姐:“新年快乐!我不跟你聊了,儿子回来了,好不容易凑齐一桌麻将。”
 




    听着那头轻快的声音,应真唇角不由弯起。退出聊天框,点开朋友圈,便看到田佳蕙刚刚发的照片,其中有一张是一个穿着黑色羊毛衫的年轻男人端着茶杯喝茶的场景,亚麻色微卷的头发,干净的鬓角,很清爽的感觉,虽然只有个侧面,但鼻梁高挺,眉毛浓密,能看出来长相不错。
 




    她一直没见过田佳蕙的男朋友,看这照片,八成就是了。热恋中的田佳蕙眉眼中的阴郁和苦闷褪去,在妆容的衬托下,妥妥的风情美丽的成熟女人。
 




    应真在她的照片底下点了个赞,然后扫了眼手机上的时间,都快半个小时了,宁君昊也该吃完了。正打算下楼,一转身便看到宁君昊双手插兜,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
 




    她将手机塞进口袋:“你吃完了?离婚协议何钰早就发给你了,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她语气如常,宁君昊却觉得她整个人看上去比旁边的雪雕小人还要冷。吃了晚餐,胃里那股闷胀的钝痛并没有消失,一定是刚才吃的意面惹的祸。
 




    刚才在路上,他一直在想应真做的西红杮浇头的刀削面。
 




    他的胃已经先于他的身体做出反应。
 




    从口袋里掏出烟点上,宁君昊那张冷峻的脸笼在白色烟雾里,扯了扯唇角:“你这么着急离婚,不会是想跟秦毅在一起吧?他把他当年暗恋你的事都告诉你了?那他有没有跟你说,他在美国交往过几个洋妞?”
 




    应真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大眼睛看着他,气极反笑:“宁君昊,这么多年,你倒把一耙的本事倒是渐长。车祸之前,你老婆就提出了离婚!你骗我瞒我,我一开始还真以为这些年我们感情不错。虽然也发现很多不对劲,还是选择相信你。这段时间你对我坦诚过吗?在你家人面前,我像个傻子一样,傻傻地相信宋幼萱是你表嫂的朋友!还有那恶心的聊天记录,你有没有想过你老婆看到时的心情?”
 




    宁君昊一张脸紧绷着,眼里闪过一丝狼狈,很快便恢复淡然:“我跟宋幼萱之间什么也没有。那些聊天记录不是我发的。具体细节,我可以让发的人当面跟你解释。我之所以瞒你,是因为你在宋幼萱的事情上对我有很深的误会,我不想让我们之间的感情因为无关紧要的人而受到任何影响。”
 




    应真按下心头翻涌的情绪,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她反复提醒自己,这是四十四的宁君昊,不是二十九岁。
 




    人是会变的没错。她爱的是二十九岁的宁君昊。
 




    应真那双眼睛冷幽幽地直视着他:“可能是我眼瞎,也可能是你变了,但这些都不重要了。在你心里,公司和赚钱更重要。在我这不是,否则我也不会结婚就息影回归家庭。你明知道我介意,还非要跟宋幼萱合作。只能说在这些重大又涉及到原则的事情上,我们的排序不一致。既然这样,放过彼此,对我们双方都好。”
 




    她的声音又沉又冷。宁君昊看着面前的女人,胸口泛起一丝尖锐的疼痛。从眼神到表情,她都不是那个跟自己结婚十几年的女人。
 




    此刻,他突然生出一个念头——如果应真没有失忆多好,她一定不会用这么冰冷的眼神看自己。
 




    那天晚上,说到宋幼萱,她哭了。他的应真很爱他,他们有十几年的感情,还有一个女儿。
 




    应真舍不得他,更舍不得女儿,当着他和女儿的面,她根本说不出“离婚”那两个字。不然她怎么会连离婚协议都让律所邮寄给他呢。
 




    那份协议上,在抚养权那一项,清晰地写着:女儿的抚养权归她。如果他有异议,以女儿意见为准。
 




    他的应真怎么可能放弃女儿的抚养权?!
 




    宁君昊感觉有只手在胃里揪着,剧烈的绞痛从胃部直往胸口蔓延,他脸色发白,视线微微往下垂:“你失忆这段时间,一直觉得自己只有二十多岁。你好像忘了你在外人眼里就是四十岁的应真,是我的太太,是然然的妈妈。我们已经结婚十五年了,不是才结婚一个月!”
 




    他竭力在控制,但暗哑的声音还是带出几分怒意。
 




    应真没有被他带偏,睁大眼睛瞪着他:“宁君昊,在要求我之前,拜托你先管好自己。都结婚十五年了,如果你是一个称职的丈夫和父亲,我来这之前,她会跟你离婚吗?!”
 




    说完,应真觉得自己好像话有些重。可是转念一想,自己没说错。宁君昊就知道指责她,从来不反思自己。
 




    果然,宁君昊的脸色变得极难看。
 




    一阵漫长难捱的沉默,可能只是隔了一会,因为难捱而显得漫长。应真撇过头去不看他,半晌听到他开口道:“离婚可以,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应真转过头:“什么条件?”
 




    宁君昊:“你在协议上要求的股票和现金,可以给你。但女儿的抚养权得归你。”
 




    应真眉头拢起:“你确定?这段时间你看出来了,我对然然根本没有那种发自内心的母爱。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才是她最亲的人。你把抚养权给我,我跟她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母女。从心里年龄来说,我只不过比她大十岁。我没法当好一个称职的母亲,我最多只能把她当成一个比我小的朋友。”
 




    这一段话足够理性,也足够冷心冷肺。
 




    宁君昊努力平心静气,额角却还是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恢复自由身?连女儿的抚养权都不要?”
 




    他神色没什么变化,但沉冷的声音还是将他的情绪展露无疑。
 




    “我为什么放弃女儿的抚养权,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应真垂眸沉凝片刻,目光变得清明而冷静,严肃道:“如果我保留女儿的抚养权,是你同意离婚的条件,我接受。当不了一个合格的母亲,我可以当一个合格的监护人。”
 




    *
 




    跟妈妈一起到雪顶小镇,宁颐然发现像她这么大的孩子,跟家长一起出门很尴尬。
 




    整个小镇放眼都是比她小的小屁孩们,被家长搂在怀里或牵在手里,一家人其乐融融。零星看到几个跟她差不多大的teenager,几乎都在低头看手机,主打一个懒得参与。
 




    亲子乐园里那些儿童项目无聊得要死,但有一个看上去还不错,宁颐然跃跃欲试,一去问才知道人家只接受身高一米四以下的儿童。
 




    那些更刺激的成人项目,她又玩不了,真没意思。
 




    在diy雪雕工作坊里,除了两对情侣,她又成了一屋子小孩里头最大的那个。她今晚的任务,是做个迷你的雪中小镇,有房屋、树木和路灯。
 




    宁颐然一边做一边看向玻璃门外,对面的木屋咖啡馆,她父母正在里头。
 




    木屋咖啡馆是栋两层的小木屋,二楼还有个户外露台,栏杆上面立了一排很可爱的雪雕小人。远远地好像看到妈妈站在露台上,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到露台上了,正低头看手机。
 




    宁颐然坐在工作台前,按照对面木屋咖啡馆的造型搭建自己的小屋。
 




    工作坊的老师是个年轻女孩,她看到宁颐然一直在看对面的咖啡馆,不由露出一丝骄傲的笑容:“那些雪雕是我们工作坊的主理人老师一个人完成的。他可厉害了。”
 




    宁颐然“哦”了一声,隔得太远,她也看不清那栏杆上的一排排小人具体长什么样,只觉得挺有气氛的。
 




    以前没做过,她不知道原来做雪雕有这么多讲究。每堆20cm雪层,需要用铲子压实,不然容易空心,搞不好最后功亏一篑。在雕刻细节之前,要用喷壶将水均匀地喷洒在表面,形成薄冰保护层。
 




    在老师手把手的教导下,宁颐然很快就搭好了自己的小屋。她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爸爸竟然也站在露台上,他跟妈妈好像在说着什么。
 




    宁颐然坐不住了,腾地站了起来,扔下手里的雕刻刀,摘下防水手套,边穿外套边对老师道:“我不玩了。我爸妈在对面吃饭,我去找他们了。”
 




    ……
 




    小木屋一侧有楼梯直通二楼的露台,宁颐然走到一半,突然想起什么,她放轻自己的脚步声,蹑手蹑脚地上楼,伸长脖子看着站在露台上的父母。
 




    这个点露台上已经没什么人了,他们争吵的声音,一句句传到她的耳朵里:
 




    “离婚可以,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在协议上要求的股票和现金,可以给你。但女儿的抚养权得归你。”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才是她最亲的人。你把抚养权给我,我跟她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母女。”
 




    一句句话像一把把锋利无比的剑,将宁颐然整个人劈成无数碎片,她脸色惨白地站在那儿。
 




    上面两个大人还在争吵: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恢复自由身?连女儿的抚养权都不要?”
 




    “如果女儿抚养权归我,是你同意离婚的条件,我接受。当不了一个合格的母亲,我可以当一个合格的监护人。”
 




    宁颐然胸口难受得快要炸开了,双唇颤抖着,眼泪直往外涌。她噔噔噔地爬上露台,红着眼睛瞪着父母,所有情绪在这一刻像是决堤的洪水。
 




    她哭着大声嚷道:“你们离婚就离婚,别把我像个球一样踢来踢去!”
 




    刚才还冷言冷语的父母,听到她的声音,朝她这边看过来,两人脸上表情都变了。
 




    “我再也不想看到你们了!”
 




    宁颐然满脸是泪,红着眼睛扭头转身就跑了。
 




    第55章 第55章是他那辆大g不够显眼吗……
 




    在宁市雪顶小镇,宁颐然过了一个让她这辈子都难以忘怀的跨年夜。
 




    外面冰天雪地的,她从咖啡馆里跑出去。在看到她的那一刻,正在吵架的父母,脸上都露出一丝慌乱,然后很快跟了上来。
 




    宁颐然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碎了。来宁市之前,无比笃定的事全部坍塌了。
 




    她曾经很同情陈穗,表姨和表姨父离婚后,陈穗像个皮球一样被人踢来踢去。听到父母谈话后,宁颐然觉得自己比陈穗还要惨。
 




    起码,陈穗的妈妈离婚后一直坚定地带着她。
 




    也许,她不该来宁市找妈妈。如果她没来,心里那个念想会一直在。
 




    雪顶小镇,她不想再待了,滑雪她也不想再玩了,只想回北市的家。
 




    吵得不可开交的父母,看到她的情绪崩溃,几乎瞬间达成共识。刚才还说对她没有任何母女之情的妈妈,难得流露出一丝愧疚,主动提出陪她一起回北市。
 




    自从妈妈去宁市拍戏,他们一家三口好久没有聚在一个屋檐下,却没想到是以这种支离破碎的形式。
 




    放假叶阿姨回家了,临走前将屋子彻底打扫了一遍。偌大的别墅干净清爽,一切似乎和应真去宁市拍戏前没有太大区别。
 




    宁颐然一进门就冲进自己的房间,扑在床上,将头埋进枕头里。等了好久,她都哭累了,终于有人进来了。
 




    妈妈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块热毛巾,将她从床上拉起来,然后将热毛巾敷在她脸上。
 




    相比较爸爸,宁颐然更生妈妈的气。刚才一路上,她死死咬着自己的唇,忍着没将那句话喊出来。
 




    “你说你不是我妈妈,那你把我妈妈赔给我!”
 




    一想到妈妈在露台上说的那些话,宁颐然的心脏就像是有锋利的刀片划过,疼得她无法呼吸。
 




    温热的毛巾贴在脸上,宁颐然咬着牙想从妈妈怀里挣脱,可是当妈妈还像她小时候那样,一手托着她的后脑勺,一手将热腾腾的毛巾覆在她脸上,将她被眼泪打湿又干涸的脸用力擦拭了好几遍,眼睛、鼻子和脸上的皮肤瞬间没那么难受了。
 




    宁颐然的情绪镇定了些许,只是还是很委屈,身体控制不住地抽噎着。
 




    应真给她擦完脸,抽出书桌前的椅子坐下来:“然然,我们聊聊吧。”
 




    宁颐然绷着小脸,将头扭向一边:“有什么好聊的!你们刚才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你和我爸都不想管我了!”
 




    这一路她哭得眼睛鼻子都红了,此刻坐在床边心如寒灰。
 




    应真看着她,不由想到车祸那天第一次看到她的情形。从性格到长相,这孩子都实在太像宁君昊。
 




    她叹了口气:“刚才我跟你爸爸商量过了。我跟他离婚后,不管你想跟谁一起生活,我们都尊重并且接受。一切以你的意见为重。”
 




    原来刚才爸爸妈妈在商量这个。宁颐然刚压下去的委屈再次涌了上来。
 




    应真继续说道:“我从来没想把你像个皮球一样踢出去。放弃抚养权,不过是因为我觉得你跟着你爸爸,对你更好。而且之前你似乎也流露过类似的想法。有些事情可能是我欠考虑了,没有事先认真地跟你聊一聊,听听你的真实想法,是我考虑不周。”
 




    表面上妈妈似乎在跟她道歉,可是宁颐然还是听出来她话里的意思。没错,她的确是说过如果爸爸跟妈妈离婚,她会选择跟爸爸一起生活。
 




    可是,她说的是“如果”。她从来没想过这件事会真真正正地发生!她无法接受父母离婚,更无法接受以后得不到父母全部的爱!
 




    宁颐然红着眼,哭嚷道:“你现在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刚才我亲耳听到你说了,即便把抚养权给你,你跟我也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母女。都这样了,你觉得我还有的选吗?”
 




    这一路,她就像个没了心爱玩具的任性小孩。当一堆玩具摆在她面前时,她看也不看一眼。一旦把这些玩具都收走,又开始不依不饶地哭闹。
 




    当主职太太的应真,把太多的时间精力花在家务劳动中。她怀着对丈夫和女儿的爱在做这些事,可是落在旁人眼里,这些都是毫无意义的付出。
 




    应真默不作声地看着她,冷道:“真正意义上的母女又如何?你觉得尊重你妈妈吗?车祸那天,一睁眼我发现自己多了个十四岁的女儿。回家路上,你爸爸说你乖巧懂事。但是乖巧懂事的女儿,却看不起当全职主妇的妈妈,当面说妈妈是greentea。有那么一段时间,我也试过努力去当好一个妈妈。我只是没想到我们之间的关系这么差,更没想到当好一个妈妈这么难。”
 




    已经快要淡忘的事,被妈妈重又提起,宁颐然一向能言善辩,她想开口替自己辩解,却涨着脸不知如何开口。
 




    过往她没少当面或者背地里表达对妈妈的不满。曾经说过的那些难听的话,此刻像一把把利箭一样,齐齐掉转方向扎向自己。
 




    宁颐然难受极了,喉咙像是被胶水堵住了,她无法开口,只能垂着脑袋听妈妈说。
 




    “这段时间,我的感受是你已经长大了,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在吃喝拉撒方面需要妈妈无微不至的照顾了。我和你爸爸离婚后,工作会越来越多,肯定没办法像以前那样天天在家。你爸爸更不用说了,他公司的事很多。倒底想跟谁一起生活,你好好想想。你马上十五岁了,法院在判决抚养权时会尊重你的意愿。我能保证的是,如果你想跟我一起生活,我肯定欢迎。我会尽量协调自己的工作时间,多陪伴你。但是忙起来的时候,肯定还是要请阿姨照顾你。我们互相尊重,一起成长。”
 




    这一天她也累了,应真跟她聊完便让她早点休息。
 




    回北市的路上,应真都在反省自己。刚才在木屋咖啡馆,她的确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宁君昊提出那个离婚条件,她最直接的感受是他又试图在用女儿抚养权的事控制她。仿佛女儿抚养权归她,便能动摇她离婚的决心一样。
 




    那一刻,她说了些情绪上头的话,没想到全被然然听了去。
 




    虽然那孩子有很多毛病,但一想到她只有十四岁,一想到发生在自己和她身上的事,应真又没办法真的跟她生气。
 




    ……
 




    宁君昊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连抽好几根烟,应真终于从女儿房间里出来了。
 




    “该说的我都跟然然说了。你刚才提出的那个离婚条件,我接受。离婚协议你尽快签字,元旦假期结束后,我们去把离婚手续办了。我会配合你,把离婚对奇技上市的影响降到最低。”
 




    应真说完便转身上楼,她要收拾一些衣物带走。这次在宁市拍戏,她带的衣服不够。
 




    从衣帽间翻出行李袋,收拾出几件厚实的羊绒毛衣带上。缺什么东西她都记在了手机了,收拾起来很利索。
 




    宁君昊也跟在她后头上了楼,看她正在往行李袋里放衣服,眉眼瞬间冷了下来:“你别再折腾了,今晚我睡书房。明天我让小李送你去宁市。”
 




    他话里是不容拒绝的命令口吻。当总裁时间长了,把跟下属交待工作的语气都带到家里来了。
 




    应真低头收拾东西,看也不看他,“不用。我去翠苑。”
 




    她总是能轻易影响他的情绪!
 




    宁君昊脸色铁青地站在那儿看着她,沉黑的眼眸里墨云翻涌,胸口也剧烈地起伏着。
 




    行李收到一半,应真的手被宁君昊接住,他在她耳边冷冷道:“今晚你留在这儿陪女儿。我去公司。”
 




    *
 




    元旦结束后,宁市的天气一天比一天冷,《雪在飘》的拍摄也进入了尾声。
 




    应真回宁市后,将自己全部的心神都投入到元珊身上。
 




    最后几场戏,在坝上拍摄。剧组将人和物资都拉到坝上的一个小村庄。这儿比市区温度低了十度。当地的老百姓流传一个说法:坝上的风一年刮两次,一次刮半年。
 




    村里的条件没法跟宁市比,住宿很紧张,应真和几个女演员挤在一个大通铺上。
 




    夜里,刚安顿好,接到宁君昊的电话。为了不影响屋里其他人,她拿起手机到外头去接。
 




    接起来,那头传来小李焦急慌乱的声音,“太太,宁总喝太多了,刚才吐血了。”
 




    耳边是坝上呼啸而来的刺骨寒风,应真听到那头传来宁君昊呕吐的声音,她发现自己好像没有多余的情绪,只冷静地吩咐小李:“你让他平躺在后座上,马上送他去医院。明天让叶阿姨给他煮点小米粥。”
 




    小李也慌神了,唯唯诺诺地应下来,后来便没再联系她。
 




    应真猜应该是好了。
 




    ……
 




    作为土生土长的宁市人,黄书韵很少在冬天到坝上来。剧组安顿下来后,她有点后悔,为什么要把重头戏设置在这!这不是没事找事给自己上难度么!
 




    不过黄书韵不是内耗的性子,很快便说服了自己。他们这部电影名字叫《雪在飘》,不来点真格的,这名字都对不上了。
 




    环境艰巨,但坝上的戏份是江游和元珊关系转折的重头戏份。黄书韵拍得很细,要求也很高。
 




    元珊跟丈夫离婚后,儿子跟她的关系渐渐缓和,母子俩开始相依为命。冰天雪地里,她被江游拽着去抓他老婆的奸。跟在江游后头,亲眼目睹他发现自己老婆不仅找了小三,还有小四小五。起初,元珊怀着报复心理,江游越难受越狼狈,她越快乐,甚至时不时挤兑他。
 




    后来两人在乡下民宿歇脚,作为从小在城里长大的公子哥,江游头一回睡炕。半夜被烫醒,猛地翻身坐起,只听“刺啦”一声,高档睡衣面料被烤出几个蜂窝状的焦洞。
 




    服装师不怀好意地将那几个洞设置在裆部,露出里头花哨的裤衩。
 




    江游触电般跳下床,撞翻了炕沿的搪瓷缸,滚热的茶泼在脚背上,疼得他倒吸凉气。
 




    元珊穿着儿子的奥特曼睡衣,坐在床边看他狼狈的样子,连瞌睡都笑醒了,被江游从市区派出所发配到郊区派出所的憋屈在这一刻瞬间烟消云散。
 




    原来不苟言笑,派头十足的江所长也有狼狈的时候。元珊笑着笑着笑出泪来,扔给他一条裤腿全是小汽车图案的珊瑚绒睡裤。那是她给儿子买的儿童款睡裤,尺码买错了,懒得退货,便留下来给自己穿了。
 




    身上的睡裤快烫成开裆裤。江游虽然很嫌弃,也只能接到元珊递过来的裤子。
 




    镜头特意将江游从头到脚扫了一遍。他穿着那条短了好几寸连脚踝都遮不住的睡裤,在元珊的爆笑声中,黑着脸钻进被窝里。
 




    这场戏将两人的人设反差拉到了极致,李长风和应真都演得很认真。为了烫得像那么回事,李长风让道具师在搪瓷缸装了滚烫的热水,都不需要演,他在镜头里快烫成了一只上蹿下跳的猴子。
 




    拍完李长风将自己烫得通红的脚背伸到黄书韵跟前,咧着嘴:“导演!我这是工伤吧?”
 




    黄书韵正捧着对讲机跟外景组沟通接下来的外景拍摄,没功夫搭理他,让工作人员找了一支烫伤药给他:“自己擦吧。”
 




    应真捧着保温杯,站在监视器里看刚才那场戏的回放,忍不住笑出声。李长风挺有喜剧天赋的,他把江游那种压抑克制下的喜感拿捏得很好。
 




    秦毅拎了个暖水壶进来,给她们所有人的保温杯里都加上了刚煮好的姜枣茶。
 




    剧组到坝上拍戏,他也过来了,说是替余姐来给她们保障后勤。坝上条件艰苦,他出钱给工作人员购置了保暖衣物,还买了很多取暖的设备。
 




    因为宁君昊一直提秦毅,应真觉得挺没意思。到坝上后,专注到元珊的角色里,跟秦毅除了打招呼,几乎没怎么交流。
 




    这会秦毅拎着暖水壶看着她,应真的保温杯正好空的,她不想太刻意,便拧开盖子递给他。秦毅以前在国外开公司,也当了好几年的老板,但他身上没什么架子,一视同仁地倒满了好几个保温杯,直到暖水壶里的姜枣茶倒完为止。
 




    黄书韵习惯了,只当没瞧见,跟秦毅打招呼:“今天外景组要征用一下你的车子。”
 




    下午要拍一场江游开车到坝上,结果路上车子趴窝的戏。这一回江游开的不是什么半新不旧的捷达,而是自己的高档越野车。
 




    为了节省成本,黄书韵跟秦毅商量好了,征用他那辆黑色路虎。
 




    李长风听黄书韵和秦毅在说车子的事,突然有些不爽。这次来坝上,他把自己的大g也开过来了,就停在民宿门口。
 




    他本来没打算开车过来,是黄书韵每天嚷着要降本增效,勒紧裤腰带将省钱贯彻到极致。戏里头他们几个主演的服装,都是自己的,光服装一项已经省下不少钱。
 




    李长风想着他干脆开自己的车好了,省得剧组在外头找人借或者花钱去租。
 




    他把车子都开过来了,黄书韵竟然开口找秦毅借车。是他那辆大g不够显眼吗?需要她跟别人借?
 




    不知为何,这些天,他越发看不惯秦毅闲着没事,每天绕在黄书韵身边转。投资人整得自己跟债主一样。
 




    李长风有些不高兴:“我下午还是开自己的车吧。我的车我熟,知道怎么操作。”
 




    他都开口了,黄书韵当然不会说不。
 




    剧本里,江游家庭条件优越,本来就是个天之骄子人设,有豪车但是从来不开去单位。
 




    黄书韵笑眯眯地看着他:“你舍得就行。”
 




    李长风忍不住咕哝:“这有什么不舍得的。”
 




    秦毅没再说话,只一径低头笑。
 




    应真正在看剧本,一抬眼便看到他背着手站在那儿笑。她这是错过了什么好笑的事?
 




    ……
 




    这个天气户外拍摄,可把剧组工作人员和演员给冻坏了。应真倒还好,以前拍动作电影,各种极端的环境和气候都遇到过。
 




    李长风拍这么多年的戏,吃过最大的苦就是吊威亚和泡冷水,这辈子也没在零下三十度的省道上推过马车。
 




    没办法,戏里江游的车在雪地里趴窝了。他和元珊站在路边一筹莫展,最后还是元珊拦停了一辆马拉爬犁,赶车大爷好心带他们去附近的农村民宿歇脚。
 




    江游穿着高档羊绒大衣,看着爬犁上破破烂烂的羊皮褥子,迟迟不肯落座。偏偏这个时候大爷的马突然打了个响鼻,喷他一脸白雾。
 




    他下意识地阖上眼睛屏住呼吸,黑着脸将头撇到一旁。等他终于坐在爬犁,大爷突然亮起嗓子唱起了蒙古长调,元珊揶揄他:“这才是真正的三维立体声环绕。不比你那个什么柏林之声带劲?”
 




    这一路元珊没少逮着机会埋汰他。江游感觉在她面前颜面扫地,还没来得及回嘴,爬犁就陷进了雪沟里。
 




    江游和元珊只好下车,推着爬犁上去。他那双高档的纯羊皮皮靴进了雪不说,就连羊绒大衣都被马啃掉了半截毛边,江游狼狈得发型都乱了。
 




    一旁大爷浑然不觉,看他推车辛苦,还往他兜里塞炒瓜子:“同志,尝尝,俺媳妇炒的,比城里买的年货香!”
 




    马车推上去的那一刻,元珊站在后头,拿起手机给江游屁股上沾的冰碴子拍了个全景。
 




    黄书韵喊咔的时候,李长风低头看着下摆啃烂了的羊绒大衣,哭笑不得,“导演,我这大衣是Lp的,花了我好几万!”
 




    ……
 




    在坝上的最后一场戏拍完了,剩下为数不多的几场戏,全集中在离北市不远的万象影视城。
 




    到万象影视城的那天,何钰带着宁君昊签好字的协议赶到了片场。
 




    应真打开离婚协议书,一眼就看到抚养权归属那一栏的几行字,好像也并不意外。
 




    第56章 第56章北市冬天总有一种深入骨……
 




    奇技正在筹备的游戏《丝路迷踪》费了一番周折,最终顺利拿到版号,全公司上下都松了口气。
 




    宁君昊却消失了三天,那三天投行和律所的人都联系不上他。
 




    找不到宁君昊,他们跑到周添办公室堵人。
 




    周添也很无奈,只能再三跟他们保证,宁君昊不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上市关系到这么多人的切身利益,已经砸下去无数财力人力物力,怎么可能放弃?
 




    只不过,十几年的夫妻,不是说离就能离的,总要给人家两口子一点时间。周添说破了嘴皮,让他们回去等宁君昊消息,好不容易把人劝走。
 




    隔天,宁君昊终于在公司露面了。他看上去消瘦了些,脸色也不大好。
 




    共事这么多年,周添很少看到宁君昊把生活里的事带到工作上来。不过,换位思考一下,他家万主任要是跟他离婚,他肯定也难受死了。
 




    上大学他们念的是Q大有名的和尚系,一个个走出来都是土了巴唧,不受女生待见的nerd。大学四年,周添把班上女生暗恋了个遍,愣是没一个看上他。
 




    后来跟宁君昊创业,忙得没时间谈恋爱。跟万主任是在网上认识的,那时候她还是医学系的学生,学习压力很大,两人第一次见面就滚床单了。
 




    万主任交过两任男友,周添可是大处男。睡完,万主任嫌他技术不好。周添不服气,他的智商学什么都很快。
 




    于是两人一睡再睡,就这么一路睡成了男女朋友,最后结了婚。所以,周添脱单比宁君昊早好几年。
 




    那些年,宁君昊一门心思扑在公司里,也没见他交过什么女朋友。
 




    直到公司开发的几款游戏爆了,他们几个口袋一夜之间都鼓了起来,钱多得去商场买东西再也不用看价签了。
 




    宁君昊终于交女朋友了。
 




    作为一个专业的师兄弟,周添一直把宁君昊当成跟自己一样,没什么异性缘的技术男。所以,当他第一次带应真到公司来,一个原本应该出现屏幕上的美丽女子,突然出现在他们当时还略显寒酸的工作室当中,给他们造成了巨大的视觉和心理冲击。
 




    ……
 




    往事涌上来,让周添忍不住感慨。这会宁君昊坐在办公桌后,整个人比外头的天还要阴沉,他只能出言安慰:
 




    “师兄,不管怎么说Q大女神最美好的十几年都奉献给你。你不知道我们那几届多少人羡慕你。就那天,在会所碰到秦毅,他知道你把应真娶回家了,羡慕得眼珠子都红了。”
 




    他不提秦毅还好,一提秦毅,宁君昊脸色更黑了,扔下鼠标,抄起外套准备走人。
 




    秘书推门进来,问要不要给他订午餐。临近春节,食堂好几个档口已经歇业了。
 




    宁君昊一边穿外套一边道:“我就不用了,给周总点一份,堵堵他的嘴。”
 




    这话说得秘书有些尴尬,不知如何应对,只能用求助的眼神看着周添。
 




    周添一向没什么架子,冲他摆了摆手:“也别给我订了。我等会要去机场接人。”
 




    宁君昊已经走出办公室,又想起什么,转身对跟在身后的秘书道:“你下午也休息吧,今天小年,回去陪陪女朋友。”
 




    在宁总手下当秘书这么长时间,宁总从来不跟他聊工作以外的事。小伙子愣住了,等回过神来已经窘得脸通红:“好的。宁总。”
 




    宁君昊说完就搭电梯下去了。周添看他秘书还傻傻站在那儿,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愣在这儿了,赶紧下班吧。”
 




    *
 




    北市冬天总有一种深入骨髓的萧瑟,今年冬天对宁君昊来说尤是。
 




    他给司机也放了假,自己开车回家,将车子停在家门口,看到门上贴的对联和檐下悬挂的大红灯笼,心跳蓦地快了几拍。
 




    进屋后,却听到母亲的声音,她正在跟叶阿姨说话:“当初她跟我儿子谈,我就不满意。我们宁家在北市好歹也算书香门弟,娶一个没什么文化的戏子回来。现在好了吧,这么多年一个儿子没生,竟然还要跟我儿子分家产!她有什么资格分!”
 




    老太太高亢的声音从厨房里飘出来,叶阿姨唯唯诺诺地听着。
 




    听到门口的动静,何方珍走出来,看到儿子回来了,脸色缓和下来,换了个和煦的语气:“我以为你今天没时间,想接然然去我那。好说歹说,她就是不肯去,戴着耳机在房间里看手机,跟她说话也不理,一点礼貌没有,不知道跟谁学的。”
 




    宁君昊没有理会母亲,拎着衣服和包走近厨房,问叶阿姨,“门口的对联和灯笼是谁买的?”
 




    叶阿姨以为他对那副对联不满意,忙道:“不是买的,是物业管家送过来的。我看往年太太……”
 




    “太太”两个字出口,宁总和他母亲眼神都不对了,叶阿姨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有些紧张地搓了搓手:“往年过年,门口贴的挂的都是物业管家送的。我看今年送过来的对联不错,就给贴上去了。”
 




    宁君昊眼里的光暗了下来,薄唇紧抿着,冲叶阿姨略一点头,转身去了女儿房间。
 




    女儿戴着蓝牙耳机,趴在桌上睡着了,手机屏幕还亮着,正在放着什么。
 




    宁君昊伸手去摘女儿的耳机,扫了一眼手机屏幕,目光便凝住了。
 




    应真和一个女人坐在镜头前侃侃而谈,她穿了一件红色毛衣,头发比上次看着要长一些,用发带束了起来,衬得头颅很是小巧精致,那双好看的眼睛含着笑,手里拿着个瓶子,正说着什么。
 




    宁颐然迷迷糊糊之间,感觉有人在摘自己的耳机,她以为是奶奶,一下子便醒了,睁开眼一看是爸爸。
 




    爸爸的目光正落在自己的手机上。宁颐然下意识地将手机屏幕按灭,有些不好意思道:“妈妈今天给一个营养品品牌做直播。我,我看睡着了……”
 




    宁君昊没说什么,只摸了摸女儿的头发。从女儿房间出来,他拎着电脑径直上了楼。
 




    儿子从头到尾无视自己,当着保姆的面给自己下脸子,何方珍一口气堵在胸口,也跟着上了楼,一把推开书房的门,大声质问:“我听说应真那边要求一半的现金和5%的股票,你答应了?你脑子进水了吗?她坚持要离婚,都撕破脸了……”
 




    宁君昊刚坐下,眉眼还带着外面的寒气,他从口袋里掏出烟点上:“妈,这事跟你没关系,你别管了!”
 




    看儿子这副模样,何方珍气不打一处来,“你看你这个鬼样子!一把年纪了,被一个女人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妈!”宁君昊不耐烦地打断她:“我上了一天班已经够累了,你别像只苍蝇一样在我耳边嗡嗡嗡!我跟应真之间的事你管不着。应真跟你不一样,她看重的从来不是钱。”
 




    何方珍被儿子气得快撅过去,在书房里来回踱着步子,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最后那股子火还是压不下去,狠狠地瞪着儿子:“宁君昊,你真的疯了!不行!我要去找那个女人,我不能再让她祸害你!”
 




    宁君昊那双冷淡的黑眸陡然变得犀利,紧紧盯着母亲:“妈,我劝你最好不要插手我的事,你要是敢找应真什么麻烦,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妈。”
 




    何方珍像是被人捅了一刀,脸色煞白地捂着胸口,站在那儿摇摇欲坠,手指着儿子,嘴唇哆嗦了半天,“你这是在威胁我么?”
 




    宁君昊脸上已经恢复了淡漠,面无表情地掸了掸手里的烟灰,“随你怎么理解。你知道我做得出来。还有……”
 




    说到这,他掀起眼皮看着自己的母亲,“你就然然这一个亲孙女。她现在大了,你最好对她好一点。以后你再当着她的面,说什么儿子不儿子的话,我就去结扎。”
 




    “结扎”两个字像一颗雷炸得何方珍头皮发麻,那才往脑门涌的血瞬间退回了四肢百骸,老太太彻底慌神了,“我看你是真的疯了,疯得开始说胡话了。钱在你口袋里,我能管得着你给谁花?我是为你好,才多嘴提醒你几句,听不听随你!”
 




    何方珍又气又怕,饭也没心情吃,唠叨了几句话,就走了。
 




    *
 




    宁颐然从房间出来,看到只有爸爸坐在餐桌旁,忍不住犯起嘀咕,还以为奶奶会留下来跟他们一起吃午饭呢。
 




    爸爸胃不好,最近一直在喝粥。宁颐然的午餐则照旧,糖醋小排,清蒸海鲈鱼,山药蓝莓泥,蒜蓉西兰花,还有一个汤。
 




    看着丰富,但她知道这都妈妈给叶阿姨的小本本上的菜谱。这些天,那个菜谱上的菜,已经来回吃了好几轮了。
 




    父女俩吃完午饭,宁君昊拍了拍自己旁边的座位,对女儿道:“你过来,爸爸有话跟你说。”
 




    宁颐然大概猜到爸爸要跟她说什么,“哦”了一声,有些闷闷不乐地挨着爸爸坐下。
 




    宁君昊:“你想好了没有,我和你妈妈,你想指定谁当你的监护人?”
 




    宁颐然垂着脑袋,闷声道:“选谁当监护人都一样。你们离婚了,我就没有完整的家了。”
 




    说到“没有完整的家”,她鼻子发酸,又想哭,咬牙忍住了:“爸爸,我不想留在北市念书了,你送我去英国上学吧。”
 




    宁君昊有些意外,隔了一会开口道:“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但你年龄还小,出国读书的事,要慎重考虑,不要意气用事。”
 




    “我没有意气用事。这几天我是经过慎重思考的,不管我是跟你,还是跟妈妈一起生活,只要继续在北市这个环境,就需要面对你们离婚的事。倒不如去一个全然陌生的环境,可能慢慢就淡忘了,没那么难受了。”
 




    宁颐然越说越坚定:“爸爸,还是你来当我的监护人。寒假我就开始准备考试,你赶紧替我联系学校吧。”
 




    女儿那双肖似自己的眼睛闪着光,眉眼间却全是应真的影子。宁君昊摸了摸女儿头发,语气异常温和:“你想好了,爸爸肯定支持。但是这事你得跟你妈妈说一下,征得她的同意。”
 




    宁颐然撅着嘴不说话。妈妈会在意她在哪读书吗?!
 




    ……
 




    宁君昊上楼,坐在书房的电脑前,点燃一根烟,然后转动椅子看向窗外。
 




    院子里,应真最喜欢的那棵枫树,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孤零零地伫立在寒风中。
 




    这个家,没了她,像是失去了生机。以至于,刚才看到檐下挂着的红灯笼,他以为她回来了,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那一刻,他才意识到婚姻对他来说意味着什么,应真对他来说又意味着什么。
 




    结婚十几年,奇技规模越来越大,肩上的担子越来越重,每天无数决策需要他来做。宁君昊经常感觉自己像一台无法停歇的机器,但只要回到家里,跟应真聊几句,抱着她,闻到她身上的气息,头发上的味道,感觉像是在吸入某种治疗性的药剂。
 




    跟应真在一起,让他感觉自己像个人。
 




    宁君昊从来不怀疑应真对他的爱。她在最美好的年华嫁给他,给他生孩子,她记得他说过的话,她知道他喜欢吃什么,她对他的身体了如指掌。
 




    应真慢热,她对他的感情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愈发深厚。
 




    可对于二十五岁的应真来说,他不过是仗着她对他的爱,用妻子和母亲的身份将她困住而已。
 




    宁君昊发现自己无法反驳,这十几年,一直是他在向她索取。
 




    小李给她电话时,他虽然吐得不省人事,她说的话还是一句句传到他的耳朵里。
 




    那一刻,五脏六腑翻搅着,像是错位了一般。十几年的记忆啊,他们共同经历的点点滴滴,她单方面地一键清除了。如果是四十岁的应真,一定不会是那么冷漠的反应。她一定会到他身边陪他。
 




    听着她冷淡的话语,宁君昊又想到那天在宁市,她看向他的眼神是那么陌生,他的心脏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揪成一团,难受得整个人蜷缩在车后座。
 




    在医院的那两天,手机微信里积攒了大量未回复信息,律师、保荐机构、会计师,还有大大小小的跟ipo有关的群聊信息。
 




    宁君昊知道所有人都在等他最后的决定,他却连那些对话框都不想打开。股权结构,持股比例,财产分配方案,那些反反复复出现的词汇,已经无法在他心头激起任何波澜。
 




    几个月前第一次收到应真的离婚协议,他还是愤怒情绪占了上风,内心笃定她并不会跟因为无关紧要的人跟他离婚。那时候的他从来没想过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失控的境地。结婚这么多年,女儿都十四岁了,最难熬的那几年都这去了,他们的婚姻竟然走到头。
 




    二十五岁的应真,鲜活热烈,她想寻找另一种可能。而这一次,他无法再用妻子和母亲的责任将她绑在自己身边。
 




    宁君昊拿起手机,拨通李墨的电话,“现金和股票方案,按我太太提出的来。另外,把北市的两处别墅,还有海市一处大平层过户给她。女儿的监护权归我。你把离婚协议修改好,拿过来我签字。”
 




    第57章 第57章“杀!青!了!”……
 




    春节越来越近了,万象影视城仍然有几十个剧组在赶工拍摄。
 




    在全剧组的努力下,《雪在飘》最终按预期进度在除夕这天拍最后一场杀青戏。
 




    剧组其他演员戏份都相继结束了,黄书韵把戏里江游和元珊最暧昧的一场戏,安排在最后一天。
 




    美术组搭建的内景是一间县城宾馆风格的房间,工作人员已经就位。
 




    要杀青了,大家都很激动。两个多月的拍摄,终于要结束了,拍完就可以回家了。
 




    黄书韵肉眼可见的消瘦了一圈。第一次当导演,肩上扛着剧组一百多人的生计和两千万多的投资,压力不可谓不大。
 




    临近杀青,她反而开始失眠。这感觉像是考了一场决定命运的试,时间到了马上要交卷。虽然这份试卷她从头到尾都写得很认真,倾尽了全力。到交卷这一刻,还是会紧张、忐忑和焦虑。
 




    好几晚没怎么睡,黄书韵声音也哑了。开拍前,照例还是跟各组的负责人沟通了一番,让大家都打起精神,争取今天早点完工。
 




    原本余平婉想安排一顿散伙饭,但剧组很多工作人员都归心似箭,想早点回去跟家人团聚。她在群里征求了一下意见,改成了零点在群里接力发红包。
 




    天蒙蒙亮,剧组的大巴车就停在片场外面,不时响起行李箱滚轮在地面上滑过的声音,着急回北市的工作人员已经把行李收拾好放进了行李舱。
 




    最后这场戏,应真已经烂熟于胸,安静地坐在休息区候场,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她拿出来看了一眼,宁君昊发了条信息给她。
 




    自打签完离婚协议那天,宁君昊给她打了个电话,他们没有联系过。
 




    他明显喝多了,醉醺醺地在电话里胡言乱语:“真真,协议我是签字了。但这份协议只签我们的过去。等上市敲钟那天,我要你和女儿在台下。等我把一切尘埃落定,我会亲自求你,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从认识宁君昊那天起,应真就讨厌他喝酒把自己喝得酩酊大醉,跟他说了句“以后喝醉了别打电话给我”,便挂了电话。
 




    今天除夕夜,她怕宁君昊要跟她说女儿相关的事,点开信息看了一眼。
 




    “应巧打电话给我,他们夫妇打算初三那天带两个儿子过来,在北市玩几天。我已经让秘书给他们安排了酒店,到时候让然然跟哥哥弟弟一起玩。”
 




    应真眉头不由自主皱了起,拿起手机回:“你应该告诉应巧,我们离婚了,让她来找我。”
 




    上回她妈用妹妹应巧的手机打电话过来,劈头盖脸把她训了一通,应真就没再跟应巧联系过。
 




    她将手机放进包里,打算等会拍完戏,再给妹妹打个电话。
 




    她和宁君昊离婚的事,早晚都得让白泉那边的人知道,省得他们以后打着她的名头,去找宁君昊办事。
 




    ……
 




    最后一场戏,灯光组调试时间比往常都长。李长风长腿伸直坐在休息区的折叠椅上,一双眼睛却时不时地看着正在叉腰说话的女人。
 




    片场闹哄哄的,她声音哑了,还扯着嗓子说话。李长风突然有些坐不住,站起来走到她身后。
 




    他用力拍了几下手掌,大声道:“大家都安静一点,导演有话说!”
 




    大约没想到主演跑出来维持秩序吧,刚才还像菜市场一样的片场,瞬间鸦雀无声,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看向李长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