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auv 您吃了嘛(第3页)

母亲这时从厨房捧出个白铜暖锅,锅沿刻着的《寒江独钓图》在炭火中若隐若现。"羊蝎子得用宣德炉改制的锅炖,"她用银筷子拨弄着汤里的花椒,"去年在潘家园,那老板非说这是仿品,我瞧着铜锈底下泛着宝光,磨了三天三夜才让他松口——你们猜怎么着?锅底刻着'御用监造',是宫里流出来的。"暖锅蒸汽氤氲中,陈伟看见锅沿缠着圈极细的金丝,"这是后来加的,"母亲笑道,"找老银匠用古法'炸珠'工艺做的,不然怕你们年轻人嫌老气。"

爷爷往热红酒里加了勺椴树蜜,盛蜜的玉碗是汉代和田籽玉,碗底"长乐未央"的刻痕被蜜渍浸得发亮。"这蜜是长白山养蜂人用雪水拌的,"他递给欧风琳那只犀角杯,杯身天然的火焰纹在酒液中晃动,"以前马帮走茶马古道,就用这种杯子喝烈酒驱寒,杯底还刻着茶马图呢,你对着光看——"欧风琳举起杯子迎向炭火,果然看见杯底浮现出模糊的驮队纹样,"这杯子救过我一命,"爷爷突然说,"年轻时在云南遇着土匪,人家抢了钱袋,就没看上这破杯子,后来才知道是犀角的,还是明代的。"

胡同里卖糖葫芦的大爷又转了回来,自行车把上的老琉璃灯笼在月光下透着红光。"陈少爷,给您留了串特别的,"他递过糖葫芦,糖衣上撒的不是金箔,而是碾碎的陈皮,"这是用十年陈的新会陈皮磨的,配着江南贡蔗的糖,吃了顺气——刚才见您屋里亮着灯,估摸着还没睡。"陈伟接过糖葫芦,发现竹签竟是湘妃竹做的,上面刻着极小的"福"字,"大爷,您这竹签..."大爷摆摆手笑道:"嗨,从老家具上拆的边角料,扔了可惜,就磨成签子了,比普通竹子结实。"

林子墨突然指着炉灰里的炭块:"你们看这炭的纹理!"他用银筷夹起一块,上面竟清晰地印着《兰亭序》的"永"字,"这是我在徽州古窑址找到的明代题诗炭,本来是整块的,被我不小心坐碎了,"他惋惜地叹了口气,"老窑工说,以前文人用这种炭在宣纸上题字,写错了一擦就掉,比现在的铅笔还方便。"父亲闻言从怀中掏出个炭盒,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块炭,每块都刻着不同的碑帖字迹,"这是我托人在陕西碑林复刻的,"他笑道,"想着你们年轻人爱写字,用这个比钢笔有意思。"

欧风琳突然想起什么,从香囊里倒出点香灰:"去年在雍和宫求的香灰,混着我奶奶的胭脂粉,"她把香灰撒在炭火上,瞬间腾起股带着玫瑰香的青烟,"奶奶说,胭脂入火,能去晦气,"香囊的宋锦面料在火光中泛着七彩光泽,"这料子是苏州陆师傅送的,他说这辈子就织了三丈,给我做香囊时,还特意在里子绣了'平安'二字。"陈伟凑近细看,果然看见香囊内侧用同色线绣着细密的字,针脚比头发丝还细。

母亲端来的紫米饺子在白铜暖锅里浮沉,饺子皮透着淡淡的紫色,里面的黑松露丁在汤中若隐若现。"这松露是意大利伯爵庄园的,"她用银勺舀起饺子,"去年他来咱家吃饺子,非要用三棵松露树换配方,我没给——你们猜怎么着?他今年托人送了颗'松露王',说是感谢我让他尝到'人间至味'。"盛饺子的定窑白瓷盘上,泪痕纹在蒸汽中时隐时现,"这盘子是我嫁妆里的,"母亲轻抚盘沿,"我妈说,定窑'雨过天晴'的釉色,跟我出嫁那天的天一样蓝。"

爷爷摩挲着紫砂壶,壶身的包浆厚得像层琥珀:"这把陈鸣远的壶,还是我二十岁在荣宝斋当学徒时买的,"他往壶里续了热红酒,"当时花了三个月工钱,掌柜的笑我傻,说这是仿品,后来有位老翰林来看,才知道是真迹——你们看壶盖内侧,还刻着'鸣远制'的小印呢。"陈伟接过壶细看,果然在盖内找到极小的刻痕,笔画间还留着百年前的茶渍。

后半夜的炭火渐渐沉下去,陈伟给欧风琳添了杯热红酒,酒液在犀角杯里挂出金缕般的酒泪。"你看这挂杯,"他轻声说,"懂酒的人说,这是'金缕垂杯',得用百年橡木桶陈酿,还要在火山岩酒窖里放足十年,"欧风琳指尖划过杯壁,感受到犀角特有的温润,"以前在巴黎喝的红酒,杯子都是水晶的,"她笑道,"可没这个有故事,拿着就像握着段历史。"

林子墨突然趴在地上看墙根:"你们看这青石板!"他指着石板上的凹痕,"这是我太爷爷当年练拳砸出来的,"凹痕边缘光滑如玉,"老管家说,太爷爷每天在这石板上砸核桃,练铁砂掌,砸了三十年,才把石板砸出个坑——现在你们年轻人健身用哑铃,哪有这有意思。"父亲闻言蹲下身,从凹痕里捻起点粉末,"这里面还有碎核桃壳呢,"他笑道,"百年了都没扫干净,成了这院子的'胎记'。"

更夫的梆子声从胡同深处传来,已是三更天。爷爷往炉子里添了最后一块炭,火苗腾起时,照亮了垂花门上的雕花——那缠枝莲纹的雀替上,还留着陈伟幼时用蜡笔涂的歪歪扭扭的"福"字,如今被岁月磨得只剩淡淡痕迹。"小时候总嫌这院子老气,"陈伟望着炭火,"现在才知道,每道刻痕都是故事,每块砖都有讲究,"他转头看向欧风琳,"就像你说的,再贵的钻戒,也不如跟你们在这烤火来得自在。"

欧风琳笑了,耳坠上的翡翠在炭火中泛着柔光:"去年在纽约大都会博物馆,看见件宋代的玉如意,"她轻声说,"讲解员说上面的包浆是百年人手摩挲出来的,我当时就想,跟我奶奶的玉镯一个道理——富贵不是摆着看的,是要摸出来、用出来、品出来的。"林子墨突然一拍手:"对!就像这句'auv您吃了嘛',看着土,可跟这院子里的炭火一样,暖人!"

炉中的炭火终于化作白灰,父亲用银灰扒将灰拢成小山,突然说:"你们知道吗?这灰也有用,"他从厨房拿来个瓷碗,把热灰倒进去,"以前没有热水袋,就用这灰包暖手,"他用布包好灰包,递给欧风琳,"试试?比你们的暖宝宝持久。"欧风琳接过灰包,感受到隔着布传来的温热,竟比电暖器的温度更柔和。

爷爷望着渐渐熄灭的炉火,突然吟起诗来:"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他顿了顿,笑道,"咱这虽不是红泥炉,可这炭火里的讲究,比诗里的还多呢。"陈伟看着青石板上的炭灰,突然想起什么,从灰烬里捡起块没燃尽的沉香屑:"这沉香还是上次去越南时,一位老和尚送的,"他放在鼻尖轻嗅,"说这是从千年沉香树上采的,烧起来能通神明——不过我觉得,通不通神明不重要,重要的是跟你们一起闻这香味。"

风穿过垂花门,卷起最后一点炉灰,也卷起了"auv您吃了嘛"的余音。胡同深处的更夫梆子声渐渐远去,四合院陷入寂静,只有炭火余温还在默默烘烤着青石板,把那些藏在细节里的讲究,那些浸透了岁月的温情,都慢慢揉进京城的冬夜里。而炉灰之下,新的炭火正在悄然酝酿,就像这院子里的故事,这几个人的情谊,在低调的奢华与朴素的温暖中,永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