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锦衣卫跟大儒辩经沧海茫茫粒米身

第15章 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第2页)

 王鏊字济之,号守溪,成化十一年会元,殿试一甲探花,中试后一直在翰林院任职,正德元年入阁。不过他时运不济,被强势首辅李东阳和马屁精次辅焦芳两人压制,又恶了权势熏天的刘瑾,在正德四年就上疏乞骸骨回乡。

 王鏊致仕期间并未寻求起复,致仕后,几次廷议推举他入阁,但是都被王鏊谢绝,从此悠游泉林,只与吴中文人名士交往。

 王鏊昨日收到宁王特使涂惟的拜帖,一夜未眠。宁王反意十分明显,早在自己入阁时,宁王就大肆贿赂朝臣,自己也收过宁王的礼。本以为致仕十年,朝政风云与自己从此无关,没想到宁王派来心腹幕僚涂惟,以商旅身份遮遮掩掩,其目的不问可知。

 难不成自己一把年纪还要学十年前的唐伯虎装疯卖傻?宁王看上了我哪一点,我改还不成嘛!

 王鏊不得已,在书房接见了一文一武两位不速之客。涂惟和熊千户执礼甚恭,送的礼物也非常厚重:一套宋版《春秋》,另外还有一尊琉璃仙子塑像及一套琉璃日用品。

 王鏊先对着琉璃仙子像开始点评,说琉璃像惟妙惟肖,吴带当风云云,唐伯虎眼下就在苏州,让他来见识一下。

 老奸巨猾,踏马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王鏊又捧着宋版《春秋》啧啧称赞,说自己就是治《春秋》的,随即谈起自己十年寒窗苦读高中解元、会元、探花的峥嵘岁月。

 涂惟生硬地直奔主题:“小子后学晚进,所治也是《春秋》。我看春秋大义就是四个字:尊王攘夷,不知老相公如何看待尊王攘夷这四个字?”

 王鏊故作糊涂,说:“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当今圣天子在位,抚育万方,四海尊之敬之,乃是我皇明子民本分。”

 涂惟终归图穷匕见:“当今正德并非孝康敬皇后所生,甚至也非孝宗敬皇帝所出,而是来路不明的野种!”

 王鏊吓得手中茶杯一抖,差点尿裤子。十四年前的噩梦又浮现脑海,当时是首辅李东阳扛下了所有。现在首辅李东阳次辅焦芳都躺棺材板里,你踏马的跟我王三辅说这个干嘛!

 我宁愿什么都没有听到!王鏊眼中狠厉之色一闪,差点想叫家丁前来把面前这两个说客当场弄死丢太湖里喂鱼,但看看涂惟身后的熊千户,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涂惟察言观色,又说道:“正德二年守溪公已经是内阁相公,可曾经手过郑旺一案?”

 弘治年间,有北京卫所军户郑旺自称是正德外祖父,于正德二年被处死。此案扑朔迷离,疑点重重,当时就有人认为郑旺说的可能是真的。从弘治十七年郑旺案发到正德二年郑旺被凌迟,这短短两年间,王鏊一直位列中枢,对此案也有自己的看法,只是一直深埋心底。

 听到此话,王鏊厉声说道:“宫闱秘事,非人臣所能窥视!郑旺神志不清,妖言惑众,此案已被有司定谳,你也有功名在身,不要在背后以传言议论君父!”

 涂惟嘿嘿一笑:“野种也敢称君父!我想老相公也知道,伪帝正德对昭圣皇太后形同路人,甚至于不加尊号;昭圣皇太后对伪帝正德也是不闻不问。如果是至亲母子,怎么会这样?

 我猜这就是老相公在正德四年就致仕回乡的原因吧?老相公是不是也发现了伪帝正德是狸猫换太子,乱我天家血统,所以干脆不侍候他了?”

 王鏊最隐密的心思被人说中,背后冷汗直冒。只听得涂惟又说道:

 “这大明是朱家的,怎么能落入外人之手!老相公深受孝宗敬皇帝知遇之恩,更应该廓清寰宇,还世人一个朗朗乾坤。”

 王鏊叹息说:“宁王想太简单了!无论正德从哪里来的,只要孝宗敬皇帝认了,正德就是如假包换的天子。你回去告诉宁王把这个道理想明白,不要做无用功。”

 涂惟却不为所动,说道:“公道自在人心,当年太宗文皇帝做得,宁王也做得!”

 王鏊哑然失笑:“时移世易,怎么能刻舟求剑!造反不是那那么容易的,你们这些做宁王臣子的,不要为了贪图泼天的富贵,就撺掇君主行险。宁王有兵吗?宁王有将吗?”

 熊千户突然插话说:“好教老相公得知,吾王历时十数年,已得精兵数万。我们这一行从南昌经长江到苏州,看到大明内陆几乎不设防,宁王遮断东南不在话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