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篇章2(第2页)
琪亚娜忽然停下筷子,目光在两人脸上逡巡。时云的皮肤虽有松弛,却透着健康的红晕;布洛妮娅的眼皮不再耷拉,看东西时眼神清亮,甚至能看清她睫毛上未落的雪花。她们说话时语速平稳,偶尔相视一笑,露出整齐的牙齿——不知何时做了全口义齿,笑起来竟有几分年轻时的俏皮。
“怎么不吃了?”时云放下汤匙,顺手将琪亚娜颊边的碎发别到耳后,指尖温热,带着护手霜的淡香,“是鸭肉太咸了吗?”
琪亚娜摇摇头,喉头忽然发紧。她想说“你们一点都不老”,想说“时间在你们身上好像停驻了”,可看着桌上切得整整齐齐的大块菜,看着墙角那副落灰的拐杖,所有的话都堵在喉咙里。这不是她第一次意识到她们“老当益壮”,近几年每次来看望,都能发现她们创造的“奇迹”:七十岁开始学画画,在当地办了画展;七十五岁报名老年大学的计算机班,现在能用平板发邮件;甚至去年还偷偷参加了社区的广场舞比赛,拿了个第三名。
“又在想什么呢?”布洛妮娅放下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动作利落,“是不是觉得我们俩老妖精越活越年轻了?”她眨了眨眼,眼角的皱纹弯成月牙,“告诉你个秘密,我们每天早上都喝琪亚娜你买的那个营养素,比什么仙丹都管用。”
时云嗔怪地拍了她一下:“别胡说,明明是我们坚持锻炼,心态好。”她转向琪亚娜,眼神温柔得像春雪初融,“你看,我们听你的话,每天晒太阳,按时吃药,连游戏打的都比年轻人好呢。”
琪亚娜看着她们故作轻松的模样,心里忽然涌起一股酸涩。她知道,所谓的“身子骨好”,是时云每天忍着腰疾做康复训练的坚持,是布洛妮娅克服颤抖、偷偷加练手指灵活度的毅力;所谓的“没有疾病”,是琪亚娜动用律者力量暗中调理的结果,是她们默契地对那些深夜的病痛绝口不提的温柔。
“我知道……”琪亚娜低下头,盯着碗里的豆腐,“我知道你们很努力地活着,可我还是……”她没说出口的话在空气里弥漫:还是害怕,害怕这看似坚固的健康只是时间暂时的仁赐,害怕下一次推门而入时,会看到她们再也无法挺直的脊背。
客厅里的座钟“滴答”作响,暖炉里的木柴爆出火星,窗外的雪下得更密了。时云和布洛妮娅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心疼。
“琪亚娜,”时云伸出手,轻轻握住她的手,掌心温热干燥,没有记忆中老年人的冰凉,“你看着我们。”
琪亚娜抬起头,撞进她们清亮的眼眸。时云的眼睛像浸在温水中的琥珀,布洛妮娅的眼睛像落满星光的深潭,里面映着她永远年轻的模样,也映着她们自己饱经风霜却依旧鲜活的灵魂。
“我们啊,”布洛妮娅开口,声音比刚才更认真,“确实老了,七十多岁的人了,牙是假的,腰是护着的,半夜起来喝水都得扶着墙。”她指了指窗外的老槐树,“你看那树,冬天看着枝桠光秃秃的,可春天一到,照样能冒出新芽。人也是一样,老了不是枯萎,是换一种方式活着。”
时云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个丝绒盒子,打开来,里面不是徽章,而是枚用红绳系着的平安扣,玉质温润,透着淡淡的荧光。“这是你去年送我的,说能保平安。”她把平安扣放在琪亚娜手心里,“其实啊,真正保平安的,不是这些物件,是我们还能坐在这里,跟你一起吃饭,看你嫌弃我们唠叨。”
琪亚娜的手指触到温润的玉扣,一股暖流顺着指尖蔓延到心脏。她想起这些年偷偷用律者力量修复她们身体的每一次犹豫,想起看到她们晨练时偷偷抹掉的眼泪,想起每次离开时她们站在门口挥手的背影——原来她们什么都知道,知道她的不安,知道她的恐惧,却用“老当益壮”的假象,小心翼翼地守护着她的脆弱。
“我害怕……”琪亚娜的声音带着哽咽,“害怕有一天你们会像其他人一样,突然就不在了,而我还在这里,永远都是一个人。”这是她作为终焉律者最深的恐惧,不是力量的失控,而是永恒生命里无法避免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