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头(第3页)

欧也妮知道,无论是黑森林河谷的初见,还是此刻小康郡的发现,在这些巧合中自己的身份都透露着可疑的气息。

更何况,她在接下来将要推荐给伊桑他们的计划,怎么看都像是个诱骗他们自投罗网的陷阱。

“我就是受了他的指使,来算计你们的。”欧也妮故意这么说。

“别开玩笑了。”伊桑苦笑,“要算计我们俩,至于要你这样的大法师出手?”

欧也妮逼近伊桑,呵了口气,“你太妄自菲薄了。”

仓鼠凶猛地举起两只爪子恐吓对方,“不彻底扑灭你们这群东躲西藏的烦人追猎者,我的主人寝食难安!”

稻草人被逗笑了,哈哈哈哈地做投降状往后仰倒。

“快去把你的族人们都带过来!不然,不然,”仓鼠的眼睛骨碌碌转,“你就赶紧夹着尾巴逃走吧!”

“这算什么激将法?太拙劣了吧?”稻草人用力将自己的麻线嘴巴扭回一个严肃的神情,然后坐直身体。

“不管你在这件事情中,到底站什么位置,”它的纽扣眼认真地看着欧也妮,“只要你告诉我们的情报是真的,我们就不会退后。”

这种决心勇气,令欧也妮对临时的盟友安下心来。

怀疑和猜忌总有办法来绕开或解决,但如果共同目标不一致,那合作的基础就彻底消失了。

“我早就和你说过了,有些事情,再危险也得去做。我们和那家伙,不死不休。”

稻草人探身拍拍欧也妮的肩膀,“但小欧你没必要冒险。如果你的行动真的只是出于义愤,听我一句劝,你最好还是不要再深究这件事了。”

“我主动给你们提供了线索。”欧也妮眯起了眼睛,“你却想将我排除在外?”

“唉,唉,别凶我,我怕。”稻草人赶紧说道,“之前让你帮忙打听消息是我不对,要我知道对方这么厉害,肯定不会将你拖下水的。”

他哄仓鼠,“我知道小欧你正义感强,年纪小小就是高阶法师,我绝对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可是,这真的很危险啊。”

“你又没有非和他过不去的理由。”

“如果我有呢?”欧也妮想听听看这家伙还有什么借口。

她说真话,“如果我说他也得罪过我呢?”

“那就交给哥哥和姐姐帮你解决嘛。”稻草人拍拍胸口,看见欧也妮怀疑的眼神,又说,“嗳嗳,你别不信啊,都说了我们有秘密武器,绝对不是去送死。”

“就靠你们姐弟两个?两个中级法师?”欧也妮敏锐地抓住他透露的信息,“你们不调其他人过来了?”

“哈哈,能者多劳嘛。”稻草人叉腰大笑,“你和你主人的邪恶计划要落空啰。”

欧也妮想起了上次草地中那个法阵和那台除草机。

乐园追寻者们一定准备了特殊手段来克制或对抗伊甸的遗物。

这种手段看来就在伊桑和桑尼的手上。欧也妮拉他们下水,就是为了这个。

“我不信,”仓鼠噘嘴,“除非你告诉我具体计划!”

“那可不能告诉你。”稻草人抱住胳膊比了个大大的叉,“那是秘密!”

“所以,就当是尊重我们的秘密,小欧你还是快点离开吧?”

稻草人陈恳地劝道,“我们可以给你凿个‘隙孔’,保证你能安安全全地避险。”

欧也妮瞪他,“你们真要将我排除在外?”

“这么危险的事情,要是我答应让你留下,”稻草人叹口气,“我姐知道后非得抽死我不可。”

“哪怕你们会失去一个高阶法师的助力?”欧也妮慢条斯理地问。

“小欧厉害,小欧了不起,”稻草人的纽扣眼睛闪了闪,好似在眨巴,“但你看对方都那么强了,我们这边也不差这么点了不是?”

“哪怕你们会失去一位神明和一个神使的帮助?”欧也妮不慌不忙地问。

稻草人顿了一下,似乎是在反应这句话的信息量,“你在说什么?”

“我先前说和对方有过节,是认真的。”欧也妮说。

“那个主教先前借着昏睡症捕获了一个神使,但他还未彻底控制住对方的力量。”

修普诺斯在梦境中是行动自如的,力量没有蒙受损失。

“我策反了那位神使。”欧也妮介绍自己这几天的成绩,“但还需要创造一个机会,帮助祂彻底逃脱出来,站到我们这一边。”

稻草人重新爬回香蕉上,端坐到欧也妮面前认真聆听她的发言。

“神使的情报在我手里,”欧也妮说,“接头方式在我这里,祂的信赖目前也牵系在我的身上。”

“那所谓的神明呢?”稻草人没有大意许下承诺,继续询问。

“在关键时候,我能召唤来一位神明。”欧也妮说的并不是自己。

乌鸦【安姆】身上的力量,已经是打出来的明牌了,欧也妮可不会耍诈重复出牌。

“并且,我能确保祂会出手。”

“哪位神明?”稻草人追问。

“猎神。”

欧也妮歪歪头,“如果和黑森林没几分关系,你以为当初我怎么敢开口就说要做龙墨石生意的?”

打在最初定下战略时,欧也妮就将黑龙巴哈姆特计算在内了。

否则她哪有把握说出要一击制胜的话语。

欧也妮没法真将贪玩的黑龙当成同盟,像与伊桑他们一样,与黑龙同仇敌抗地谋划事情。

但是,欧也妮绝对有办法将祂骗来,充当最后一锤定音的战力。

稻草人愣了好半天,冲上来一把抱住她,“呜呜小欧,你一定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仓鼠!”

能拉来赞助的人永远都是社团中最受追捧的对象,欧也妮打从前世的学生时代就习惯了这种待遇。

她得意地将没啥体重的稻草人一脚蹬下了香蕉,居高临下,神气十足,“下次买龙墨石时,可要记得给我多几分利。”

半刻钟后,稻草人和仓鼠坐到了一张曲奇饼的大桌子边,开始拟定作战计划。

欧也妮凭着记忆,用牛奶线在凹凸不平的曲奇饼面上勾画出一张小康郡城区的简图。

她目前靠双脚测出来的信息还是太少了,只能框出新旧城区的大致分界范围、河流走向,再标出丰饶教会、匠神协会、列车站、落脚点等几个重要地点。

“所以说,你想将决战地点定在丰饶教会?”稻草人边说,边掰下一块曲奇桌角,咔咔地吃了起来。

欧也妮简直怀疑双方中究竟谁才是真正的仓鼠。

“战斗的主动方是我们。我们最该担心的,不是打不过,而是对方不迎战,转身逃跑躲回暗处,再来暗算我们。”欧也妮说道,“先不说对方那个死遁的能力,他在开凿‘隙孔’上,能力不会比你们差吧?”

“那可不一定。我们的技术也叠代数百年了。”稻草人主动承担责任,“这几天我会和我姐一起在城里逛逛,在找到的‘隙孔’上做点手脚。”

“教会离他最近,肯定会藏有‘隙孔’。但要潜入教会,在他眼皮子底下活动的话……”

“教会留到最后。”欧也妮说,“不能打草惊蛇。”

“在他最熟悉的老巢中,他才会放松警惕,更容易轻敌,不是吗?”

欧也妮说出那个容易让人对她起疑的计划,“我们进入教会,故意假装在他面前露出马脚而不自知。”

“很少有人能抵制住趁机将我们一网打尽的诱惑,这种情况下,他就大概率不会逃跑了,不是吗?”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要同时扮演黄雀与蝉。

这样的计划无异于在刀尖上跳舞。稻草人不由感叹,“小欧你的想法很激进啊。难怪乌鸦那么不放心。”

“丰饶教会,是小康郡中规模最大的建筑物之一了。”欧也妮指着简图说道,“在这种开阔的场地发生战斗,不容易伤及无辜。”

“还是说,你们想费心将他引出城外?或是在拥挤的居民区内被隐秘法则和居民们限制得束手束脚?”

稻草人看着仓鼠,没有发表意见。

“更重要的是,”欧老师敲桌子,“我们要从主教手中捞出来的那位神使,现在就陷在教会中。”

“主教不会轻易将祂带出暗室,也肯定布置了警报法阵来随时察看藏品的状态。”

“我们要在翻脸后尽快将祂救出来,或者,在将祂救出来时瞬间翻脸。时间上不能有太大差错,我们来不及转换场地的。”

“哎呀呀,这可真是没得选择啊。”稻草人说道,认可欧也妮拿出一块红色的透明糖果,放到教会的位置作为标记。

“那么,我们得探查教会内的‘隙孔’分布,找出神使的位置,还要,”它看看欧也妮,“疏散无辜群众。”

“这些都要放到最后关头一起做吗?”

“前者我会尽量给你们留出时间。”欧也妮冷静地说道,“后两者的话,我倒是有个计划。”

“火灾。”

这座城市曾经历过火灾的创伤,那场大火至今仍是一些居民的梦魇。安塞尔在介绍昏睡症时,曾经提到过小康郡在融雪节前还举办过火灾演练。

这里的居民对火灾的威胁很敏感,他们一定会在第一时间离开火灾发生地,赶紧逃命或回自己家抢救财产。

范默宁主教则必须逆行。想必他也会和上次一样,返回教会中拯救重要的典籍吧。

紧急事件将成为欧也妮·格兰杰冲入教会机构禁地的借口,她会跟随主教一同进入存放重要物品的暗室。

计划很完美,但是……

“你要烧丰饶女神的教会!?”稻草人倒抽了一口凉气,它戳戳桌面上那颗红糖果,“你还记得上次得罪丰饶女神的那个人是啥下场吗?”

“哦,他现在做了丰饶女神的主教。”欧也妮秒答。

然后指出,“那座教会已经失火又重建过一次了。”

虽然那次失火未必就全是范默宁主教的阴谋,但,有一就有二,别人烧得,我烧不得?

而且——

“不是由我来烧呀。”仓鼠和蔼可亲地拍拍稻草人的肩膀,“我在事发后才赶过去的,会有教会的二级巡游教士为我作证,证明我的清白。”

“你们好好利用主教的那些‘隙孔’兔子洞,别留下证据。”

“等打赢了,事后我会想办法将锅甩到死无对证的那家伙身上的。”

她友善地叮嘱对方,“哦对,你们要注意控制受灾范围哦。”

“事后记得在募捐中多出点钱,良心不会太痛的。”

“这贼船我还来得及下吗?”稻草人的麻线拼凑出一张哭丧的脸。

下船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它很快就提出新的要求,“探查‘隙孔’、纵火、驱散人群,还有最重要的,”稻草人严肃地说,“我们必须提前布场设伏,这些都需要时间。”

“我知道。”欧也妮许诺,“我会设法将主教引出教会,给你们创造机会,等火灾后再同他一起回来。”

那双大纽扣眼静静地对着欧也妮,“我就不问你为何一定要介入这场战斗了,但是……”

“请务必安全地回来。”

欧也妮带着笑意从上午的梦中醒来。

教会外广场的长椅靠背太坚硬了,硌得她不舒服,她闭着眼伸了个懒腰,感觉到有什么光滑柔软的织物从她身上滑了下去。

欧也妮伸手一捞,睁开了眼睛,看见那是一件棕红色的教袍。

欧也妮的手很镇定。她微微侧转头,看见范默宁主教正安坐在她身侧的椅子上,低头在翻动一本书籍。

教袍已被脱下,他穿着的是黑色的常服。

范默宁主教察觉到动静,转头看向她,“你醒了?”

欧也妮默默地挽起那件教袍,在臂中叠好,递了回去,才开口说话,“丰饶主教的教袍,不应覆在我这样被驱逐的人身上。”

“这不过是一件被赋予了特殊意义的衣物。”范默宁主教笑着答道,“但若无法为人带去温暖,它的意义就荡然无存。”

周末多更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