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5七七和丈夫65

“坚持就是胜利。”这句话在七七心里,像一盏长明的灯,照着她走了整整三年。


 三年里,她独自守着那间旧唱片行,每天六点准时拉下卷帘门,擦一遍柜台,给角落那台黑胶机换上新的唱针,再放一首阿斗从前最爱的《smoke gets in your eyes》。空气里弥漫的,除了木头受潮的味道,还有她不肯散场的固执。


 阿斗离开得并不体面——一场深夜的争吵、摔碎的茶杯、被雨水泡烂的情书。他说:“你给的爱太满,我要喘不过气了。”随后拖着行李去了上海,连手机号都换了。朋友都劝七七:“算了,别把自己困在原地。”她只是摇头,把阿斗留下的吉他挂在最显眼的位置,每天关门后用指尖轻轻拨一下最粗的第六弦,听它发出低沉的余响,像在确认什么。


 第一年,唱片行亏得狠,她把嫁妆钱也贴进去;第二年,房东要涨租,她干脆把二楼的小阁楼改成民宿,用印着阿斗照片的明信片当门牌;第三年,台风掀掉半块屋顶,她跪在积水里抢救那些被淋湿的唱片,手指被碎玻璃划得血肉模糊,却先哭着去擦封面上阿斗的签名。


 有人笑她痴,有人说她傻,她只当没听见。每天睡前,她仍给那个早已停机的号码发一条短信——天气预报、新歌上线、隔壁面包店出了阿斗最爱的肉桂卷。短信像往深井里丢石子,没有回声,却能把日子砸出一点涟漪。


 直到第四年冬天,上海疫情突发,阿斗被困在出租屋,高烧到四十度。半梦半醒间,他听见手机不停震动——是那个被屏蔽多年的号码。七七的短信一条条跳出来:“今天的月亮像被咬了一口的曲奇”“我把你写的歌词绣在手帕上了”“屋顶修好了,用的是你挑的青灰色瓦片”。最后一条停在:“如果你累了,就回来,我在。”


 阿斗拖着病体连夜坐绿皮火车回来时,唱片行门口的风铃已经结了冰。卷帘门半掩,透出橘黄的灯。他推门进去,七七正趴在柜台打盹,睫毛上还沾着木屑。黑胶机里放着老歌,唱针走到尾声,发出细碎的沙沙声。阿斗的行李箱轮子坏了,在地上拖出狼狈的噪音。七七惊醒,两人隔着三年的沉默对视——她眼角多了细纹,他下巴多了胡茬。


 阿斗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我输了。”


 七七愣住。


 “你走以后,我换了三座城市,换过五份工作,听不得任何旧歌,闻不得肉桂味。我以为逃得够远就能忘了,可原来……”他指了指心口,“这里早被你焊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