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七七和丈夫68

阿斗这人,向来把人情世故看得比账本还细,偏偏在称呼上出了个让全家都摸不着头脑的岔子——他管自己好朋友的妻子叫“哥”。


 起初,我以为是他嘴瓢,毕竟他连“剁椒鱼头”都能说成“鱼头剁椒”。可后来发现,他喊得理直气壮,甚至带着点撒娇的意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的一股亲昵。我盘问了半宿,他才把下巴搁在沙发扶手上,慢悠悠地解释:“她是我大学同学,性格比男生还爽利,当年军训替我扛过水桶,学生会竞选时一拍桌子就把对手噎得说不出话。我那时候瘦得像根晾衣杆,老跟在她后头跑,她比我大两岁,就让我喊她‘哥’,说是听着气派。这不,一喊就是十年,改不过来了。”


 说这话时,阿斗的脚尖在地板上打着拍子,仿佛又变回那个跟在“哥”身后的小师弟。他补充说,后来“哥”嫁给了他们共同的朋友——一个能把《红楼梦》背到第八十回的眼镜男,婚礼上他还被指定为伴郎,司仪起哄让他喊新娘“嫂子”,他舌头一拐,脆生生地叫了声“哥”,全场笑成一锅粥,新娘本人笑得把捧花都砸在了他脑袋上。


 如今“哥”已是两岁孩子的妈,开了家广告公司,名片上印着“x总”,可阿斗还是照喊不误。她每次来家做客,阿斗就屁颠颠地端茶递水,嘴里“哥长哥短”,连我女儿都学会了,奶声奶气地追着人家叫“哥哥阿姨”。我私下里问过“哥”对此作何感想,她正翘着二郎腿啃苹果,闻言把果核往垃圾桶一抛,笑得眼角堆起细纹:“当年我替他打饭占座、考试时给他传小抄,他喊我一声哥,不亏!”


 原来这声“哥”里,藏着一段能把时间烫出窟窿的热闹青春——有宿舍走廊里追着跑的拖鞋声,有熄灯后手电筒照出的试卷答案,还有阿斗失恋时,“哥”把他从烧烤摊拖回学校,往他嘴里塞了根冰棍说“没出息,为个姑娘哭成这样”。如今这些往事都成了琥珀,而“哥”这个称呼,就是那根把琥珀拎起来的线,晃晃悠悠,把二十出头的笑声一直荡到了今天。


 那天是腊月廿三,小年,阿斗的“哥”——如今该叫林总了——拎着两瓶金门高粱和一兜子卤味深夜敲开了我家的门。她大衣上沾着雪粒子,进门就踢掉高跟鞋,光着脚往客厅地毯上一坐,冲我抬抬下巴:“去,把你家阿斗拎出来,说‘哥’找他清算旧账。”阿斗正窝在被窝里给闺女讲睡前故事,一听这话,书也不念了,穿着睡衣就蹿出来,笑得牙花子直反光:“哥,你可算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