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七七和丈夫74(第3页)


 “你看,”七七指了指窗外,“连吵架都显得奢侈。他们连吵架的力气都要留着去搬下一件行李。”


 阿斗终于直起身,眼圈红得吓人。他拿起手机,点开相册,划到去年冬天——照片里,纸箱厂的烟囱还冒着白烟,师傅们站在门口举着“年终红包”的纸板,笑得一脸褶子。他把手机反扣在桌上,像扣住一张再也回不去的旧车票。


 “咱这医馆,”他哑着嗓子,“上个月赊出去的药钱,加起来三千六。今天一早,卫生院打电话,说慢性病补贴又砍了百分之二十。”


 七七轻轻“嗯”了一声,起身去抽屉里翻出一个小铁盒,倒出一把硬币,五毛、一块、五块,叮叮当当铺了一桌子。


 “一共八十七块四。”她笑了笑,却比哭还难看,“连买一瓶碘伏都不够。”


 阿斗盯着那堆硬币,忽然伸手把七七的手包住。两个人的掌心都是茧,都是裂口,都是冰凉的。


 “对不起,”他说,“早上我不该吼你,说把房子租出去。我只是……太怕了。”


 七七摇摇头,眼泪砸在硬币上,发出细微的声响:“我也怕。可你知道吗?昨天李阿婆的孙子高烧四十度,她抱着孩子走了十里山路来敲门,说‘我就信你们’。那一刻,我忽然觉得,咱们要是也关门了,他们还能去找谁?”


 阿斗没说话,只是更用力地握住她的手。窗外,搬家那家人最后一趟行李装完,货车轰隆隆启动,女主人站在灰尘里,忽然回头冲着楼上大喊:“老赵!你别磨蹭!再不走房东要扣押金了!”声音带着哭腔,却硬生生憋成一句玩笑。


 七七和阿斗对视一眼,同时松了口气——像卸下了什么,又像背起了什么。


 阿斗把两半荷包蛋重新拨回碗里,推给七七:“吃。吃完咱们去后院,把晒干的草药再翻一遍。能卖一点是一点。下午我去隔壁村问问,谁家要砍竹子,我帮忙扛,换点现钱。”


 七七点头,抹了把脸,夹起那半只蛋,咬了一小口。蛋黄还是温的,混着眼泪,咸得发苦,却莫名让人觉得:也许苦到底了,就能回甘。


 他们没再提“吵架”两个字。


 不是没委屈,只是知道——


 在连工资都发不出的日子里,在工厂一倒一片的世道里,在有人连活下去都要用尽全力的时候,


 还能坐在一起分一只荷包蛋,本身就是一种奢侈的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