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七七和大夫87(第3页)

“她不想见你。”阿斗的喉结滚了滚,眼睛却看向地面,“……至少今晚。”

风吹过,带来院里那棵老桂树的香。七七忽然想起去年中秋,永娘把桂花糖蒸栗粉糕端上桌时,阿斗猴急地伸手,被烫得直跳脚,永娘笑着用蒲扇敲他手背:“小祖宗,烫不死你!”如今那棵桂树还在,香气却像被什么利器劈开,一半留在院里,一半冷在门外。

“是因为拆迁的事?”七七的声音轻得像怕惊飞夜蛾,“我听说开发商今天又来量院子……”

阿斗的肩膀猛地一颤。他抬头,路灯下眼底一片血丝,像被揉碎的朱砂:“他们给了最后期限,月底之前必须搬。永娘……把房产证藏起来了。”他顿了顿,声音忽然哑得不像话,“她说死也要死在老屋里。”

七七的指甲陷进掌心。她想起电话里母亲那句“你在外头好好吃饭”,想起永娘去年冬至给她寄的腊肉,用旧报纸包了三层,邮戳上的字迹被雪水晕开,像一行行模糊的泪。现在,腊肉还没吃完,老屋却要没了。

纸杯里的关东煮渐渐凉了,油花在汤面凝成一层白膜。阿斗伸手,似乎想接过杯子,却在碰到她指尖时缩了回去。他的声音低到近乎耳语:“七七,算我求你……别再刺激她了。她今天咳了血,医生说……”

院里的灯突然亮了。永娘佝偻的身影出现在门廊下,披着件洗得发白的棉袄,像一盏被风摇晃的旧灯笼。她没说话,只是朝七七伸出手——那只手布满老年斑,食指缺了半截指甲,是年轻时给生产队铡草切的。此刻它悬在夜风里,微微发抖,像一截即将燃尽的引线。

阿斗僵在原地,卫衣帽子滑落,露出后脑勺一道疤——那是五岁时爬枣树摔的,当时永娘背着他跑了三里地找赤脚医生,血浸透了她唯一的的确良衬衫。现在他挡在门前,像棵年轻的树,妄想替老树挡一场暴风雨。

永娘的嘴唇动了动,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声吞没:“囡囡,进来……外头冷。”

阿斗的胳膊慢慢垂下来,像被抽走了主心骨。红绳从他腕骨滑落,在月光下像一滴凝固的血。七七从他身边走过时,听见他极低的一声哽咽:“……别告诉她,是我说的。”

院门在身后合上时,七七回头望了一眼。阿斗还站在路灯下,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像一道永远无法跨越的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