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第2章七七与亲人2(第3页)
二十五岁,她借钱给闺蜜开店,借条都没打。半年后店倒闭,闺蜜在朋友圈晒马尔代夫的海,却把她微信拉黑。七七跑去找人,隔着玻璃门看见对方正和新朋友喝香槟,笑声像碎玻璃。她转身时,听见有人小声说:“那个七七是不是傻?谁的钱都借。”她没有冲进去理论,只是回家后把母亲留给她的唯一玉镯子拿去典当,补上了自己银行卡的窟窿。夜里,她把典当单折成小小的方块,塞进《我很丑,但是很温柔》的歌词本里——那里已经夹了太多皱巴巴的纸条:被撕碎的补习费、写着“白开水”的便签、以及一张写着“对不起”却从没寄出的明信片。
她渐渐发现,自己的温柔成了一张通行证,任人进出,却从不设防。她替别人撑伞,却没有人注意到她早已湿透。她给别人递梯子,却忘了自己站在悬崖边。她越退,世界越逼近;她越原谅,刀刃越锋利。就像小时候玩过的“斗兽棋”——她的角色永远是“象”,庞大却温顺,而对方只要换一只小小的“鼠”,就能钻进她柔软的腹部,啃噬得血肉模糊。
终于有一天,她在急诊室门口,看见一个醉酒的男人对着护士怒吼,甚至抡起椅子。七七下意识冲过去,用身体护住那个才实习两周的小姑娘。椅子砸在她肩胛骨上,“咔嚓”一声脆响,像树枝被冬天的积雪压断。她跪倒在地,眼前一阵发黑,却还在喃喃:“别吓到他,他只是喝醉了。”男人被保安制服后,小姑娘哭着给她包扎,眼泪滴在纱布上:“七七姐,你为什么这么傻?”她想说点什么,却只感到喉咙里涌上一股铁锈味——原来连疼痛也是沉默的。
拍片结果是骨裂。医生给她打石膏时,她忽然想起十二岁那年贴在作业本上的那句歌词:“我很丑,可是我很温柔。”她轻轻笑了一下,笑到一半却变成剧烈的咳嗽,眼泪呛出来,混着冷汗,把枕头浸出深色痕迹。那一刻,她终于承认:温柔不是盔甲,它只是她亲手缝制的裹尸布,一层又一层,把那个也曾想大声哭、大声喊、大声说“不”的自己,活活闷死在里面。
夜深人静,病房只剩监护仪的滴答声。七七侧过身,听见自己肩胛骨里传来的钝痛——那是世界终于把刀尖递到她骨头里的声音。她忽然明白:原来从不带刺的人,连疼痛都无处宣泄,只能让骨头替自己裂开。而裂缝里,没有光透进来,只有漫长的回声,一遍遍地问:
“七七,你疼吗?”
“七七,你为什么不喊?”
“七七,你还要退到哪里?”
她望着天花板,第一次没有回答。
窗外,天快亮了,可她知道,那光不属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