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云
飞云
枕雨班有个规矩,每天只演一出戏,演什么、谁来演,在戏开始前谁也不清楚,演完也不急着打烊,台子就摆在那儿,有些胆子大的看了戏心痒痒,想亲自操练操练的,自个儿上去便是。
翌日,殷明安的轿子早早停在了云衔山下,弈暮予并不常坐轿子,下了轿子后脸色十分苍白,殷明安略带歉意地道:“没想到弈小友乘轿子这般不适,倒是我疏忽了。”
弈暮予勉强地笑了一下:“自小的毛病,殿下莫要见怪。”
殷明安扫了一眼上方的牌匾,说:“进了枕雨班,鱼龙混杂,弈小友还是不要喊这两个字了。”
弈暮予点头应是。
枕雨班进门就能瞧见一面极其广阔的台子,周围半圈都是桌子椅子,摆放得不算齐,但也不乱,小厮们端茶送水之后站得远远的,见了客人也不迎,只是躬身行礼,既不过分冷漠,也不过分热情,让人觉得十分自在。
“报——”
一声高喝从台子上传来。
弈暮予循声看去,只见一位背后插旗的箭衣青年,侧面台下,叩首而泣:“总督大人,我军已损失过半,不可再战!”
被称作总督的壮年男子一袭长靠,身披靠旗,听言登时眉头竖起:“战者死,不战者亦是死!外贼猖狂,吾等退,便是那遭万人唾骂的亡国叛贼!”
话音刚落,一人翻身上台,他身着短打衣,腰间鸾带飞扬,跪叩道:“大人!”
总督将横刀立于胸前,暴喝一声:“呔!谁人,胆敢擅闯军营!”
“大人且慢!”那人满脸悲愤,深施一礼,起身绕台走了一圈,立定唱道,“吾乃夙兴男儿郎,百越竖子欺我大启分身乏术,好不嚣张!害我父兄齐齐断头在那随州城墙上,吾虽年弱,却也咽不下这弑父弑兄的血海深仇!愿随大人,与那百越竖子殊死一斗!”
“好!好!好!”总督大喜连道三声好,“你是谁家小子,报上名来!”
“吾乃容家最后一人,容曜!”
弈暮予随殷明安坐在一面离台子较近的桌前,听见这句,眼前浮现出两年前与容曜的一面之缘,又想起夙兴关内街道上延绵不绝的篮子和包袱,不由得一笑。
殷明安饶有兴趣地盯着台上,说:“原来容将军和老侯爷还有这段,难怪如今这夙兴守备军分明已经不归临家管,却还和临家亲如兄弟了。”
正说着,台上的“临飞云”将左手举起,威风凛凛地横着步子迈到台前,站定,唱道:“三州冤魂不散,吾等此次死守夙兴关,便是给他们、给朝廷、给吾等身后百姓一个交代!百越宵小,安敢造次!今日吾等在此便是存了死志,妄想踏足夙兴者,也得叫他们拿命来换——”
鼓锣齐响,台下登时一片叫好,弈暮予亦是拊掌,心道,这便是夙兴关大战了,早有所闻民间乐坊、戏班最是爱将临家一老一少作主角,原因无他,打的仗赢了,而且打得够好、够惨烈,翻成戏和曲那都是一等一的漂亮,大概也是真的戏多,他头一回来戏班,便撞上了这场有关老侯爷的戏。
台上青色箭衣者与布衣蓬头盖面者各三人,顷刻间刀剑相撞,寥寥几人却打出了千军万马的味道。“临飞云”与一布衣男子缠打几个回合,互换位置,“临飞云”大刀斩下,布衣男子横腰躲过,反刺一剑,刺中“临飞云”臂膀。
台下惊呼声起,谁料,“临飞云”右转三步,横刀快扫,正中对手腰腹,那布衣男子脚步左右晃了晃,最终后仰倒下。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