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云(第2页)

这一声是从弈暮予身侧喊出来的,是以他有些诧异,紧接着观众席爆发出一浪接一浪的激烈喝彩声,压过了最开始那一声。

殷明安那一声喊得嗓子有点劈了,他送了颗松子进嘴里,又喝了口茶,才道:“这戏不错,弈小友觉得是不是?”

弈暮予正要回答,余光忽然瞥见敞开的门外掠过一道修长的身影,他噙着一抹浅淡的笑,应道:“是。”

“黑衣轻甲五尺刀,破军一发碎凌霄,老侯爷是个能耐人,挂着南交总督的牌,做着没人敢做的活儿,自个儿的兵不够打仗,皇都又派不了兵,他就亲自在南交、夙兴、蜀郡到处跑,拼了命的往军队里招人,支援三州时战死了一半,但最后肯跟他一起留守在夙兴关的就有两万人。”殷明安盯着台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弈暮予两年前就询问过巫清子关于夙兴关的事,巫清子所说与殷明安说的大差不差,但这番话从殷明安口中说出来,却叫他油然而生一种违和感,殷明安话里话外都像是对老侯爷极为推崇,但对南交兵权看得死紧,屡次上奏请求收兵也都是事实。

正想着,殷明安端起茶,吹了吹上头的茶沫,说:“可惜啊,今时不同往日。”

弈暮予未语,台上的戏还在演着,不过已经过了最精彩的部分,旁边桌传来轻轻的一声嗤笑。

“你笑什么?”他同桌的人正看得起劲,被这一笑笑岔了气氛,当即不满地问道。

发出笑的男人身着一袭长袍马褂,肤色苍白,身形瘦削,像个文人,他意味深长地用扇子指了指台上,说:“这临家啊…我看是要到头咯。”

“快住口!”与他同桌的人惊愕片刻后转为怒气,“这出戏你看是没看懂?要是没临家,那些百越人十几年前就越过夙兴关和南交打到咱们这儿了,你这般咒人家,歹毒心肠!”

长袍男子啐道:“我这哪里是咒!你且想想,从古到今哪有异性王侯不把子嗣亲眷送进皇都的?他临瑜当初不肯把他那弟弟送来,现下还不是得把妹妹嫁到昧谷去?”

弈暮予捧起茶盏,垂眼啜饮,氤氲的水汽漫上来,掩住了他眼里转瞬即逝的一点不虞。

“奇了,叫你这说法,岂不是说他就该把兄弟姊妹送过来?送过来做什么?”同桌的男子发觉自己声音高了,当下压了压嗓子,“做人质!我早就想说了,要反的,把他全家都关在皇都里也得反,能被这一套套管住的十有八九都是忠臣!”

长袍男子一哂:“嘿,那你怎知那些个所谓的忠臣,不是因为被管住了才没了野心的?平民老百姓怎的知晓谁谁谁是不是忠臣?凭你一双眼睛还是凭一双耳朵?”

“我不凭眼睛凭耳朵难道凭随便乱猜吗?”

“所以嘛,你不知我不知,上头的也不知,多留个心眼有什么错?”长袍男子掏出一个小瓶,往茶里洒了点粉末,慢条斯理地喝下一口茶,又说,“你忒的这么大胆子提临家做保。”

“挟子嗣亲眷倒成了留个心眼?若谁人挟你亲眷,我看你便是说不出这话来,你说得这般头头是道,我倒是好奇你怎的对临家这般不满?”

长袍男子这次没有立刻接话,看着戏台子上,半晌才露出一点古怪的笑:“还能为什么?你没听说吗?临瑜那弟弟一上战场就没人影,这事儿连我家媳妇都知道,你可别说你不知道。”

同桌的人觉得很奇怪,说:“我知道,那又怎么了?战场之上谁注意这些?谁这么闲得慌,不去看敌人,反而看自己这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