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交

南交

雨淅淅淋淋地遮盖了整片山林,天色还不暗,透着一股幽深的暗蓝,满山林梢都浸着墨晕开时的蒙茸感,高高低低、不上不下。

一个裹着头巾的男人握着匕首,在一块石头上专心雕刻,一笔一划,像是在写字,写到最后一笔,那把可怜的匕首终于承受不住了,刀尖咔嚓断掉一小截。

“??君,战死的兄弟们已经安葬好了。”他身后的密林里走出一个精壮的男子,然而这份精壮是有限的,男子的衣衫被风轻而易举地吹翻了右边的衣袖,那里失去了一只臂膀。

??君问道:“葬在了哪里?”

“依照您的意思,跟蛄君葬在了一起。”

“他此生最挂念的,就是这帮同甘共苦的兄弟,”??君慢慢抚摸过石头上的字,他的手艺不好,刻得七扭八歪,但依稀能辨别出是个“蛄”字,“刺杀蛄君的人,查到是谁了吗?”

“尚未查到,请您责——呃……”他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呜咽,已经失去臂膀的关节被狠狠刺入一把断掉的匕首。

“以前发生过类似的事,你也没查到。”滚烫的血液源源不断地涌出,??君恍若未见,用衣袖擦去石头上的雨水,但很快,新的雨水又将它淋湿。

“两年前,我父亲死于鸳鸯钺,随州失守,我发誓要找出杀他的人,为他报仇,可惜你没查出是谁,现在两年过去了,我最好的兄弟死于双锏,你却告诉我,你还是没查到,”??君深深叹了一口气,露出悲悯的神情,“阿朗,我量你有战功,屡次三番给你机会,不把你当个废人,你却这般回报我。”

“战场之上,在下从未见过有人使鸳鸯钺,但擅用双锏者……”阿朗像是痛得狠了,紧咬着牙关,脸色煞白。

“在下曾与他交手过一回,他身手极高,在下的右臂……正是那时所伤,此人狡诈,双锏于他而言兴许只是随手拈来的一件兵器,在下以为,曾使鸳鸯钺者和此人很可能为同一人,若当真如此,??君想找出他何其困难……但若再让在下见到他,定能一眼就将他认出来。”

??君怜悯地道:“你如今这副模样,如何能上战场?”

阿朗仿佛没听见这句话,坚定地重复道:“若再让在下见到他,定能一眼就将他认出!”

“好男儿,”??君安抚似的发出一声喟叹,将石头规规矩矩地放在一棵树下,拜了三拜,“蛄君说,他的仇就交给你了。”

“是!”

“嘘——”??君的脸上流过一股一股的雨水,他小心翼翼地从袖子里取出一只黑得发亮的虫,毒虫在他手里不停地挪动着腥臭的身子,爬过的地方留下粘稠的□□。

“百虫躁动,是闻见熟悉的味道了,”??君呵呵笑了几声,看向远方,眼里似癫似狂,“他们回来了。”

雨渐渐停了,南下的风吹散乌云,被雨水冲刷过的地面散发出泥泞和青草叠加的清香。

霍兮往前走了一圈,眺望片刻,回头喊道:“侯爷、三爷,就快到了!”

临瑜嗯了一声,很是高深莫测的样子,眉间却带上了喜色,临羡的笑意就明显很多,不过被面具挡住了大部分,他没有拉马缰,玉里梅梢跑得不算快,他坐在上头一派悠闲自在。

临怜乘着轿,不如马跑得快,军队就放慢了速度,多费了点时间,风尘仆仆四日,终于看到了南交的影子。

临近南交,整个队伍都活络了起来,原先有些犯困的也打起精神:“好好好,总算是要到了!”

“从前咱们都在皇都外住不了三宿的,这回倒是有些日子,我可早想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