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昭(第3页)
棋子交相走了几轮,傅黎摩挲着一颗棋子,说:“弈公子早有所疑?”
弈暮予一哂:“我如何有能耐怀疑什么,只是傅大人天人之姿,我见到您,便只能想些天上的事了。”
“天人之姿与我沾不上边。”傅黎的目光刻意停留在他的脸上片刻,意有所指。
弈暮予含下一口茶,并不应答。
“不过让弈公子费神思,总归是我的不是。”傅黎接着说。
“是是非非有谁能说得清楚,但求问心无愧便是好的,傅大人,”弈暮予垂眸一瞬继而擡眼,示意他看棋盘,温和一笑,“走棋吧。”
“问心无愧是君子之道,而我——”白子颓然落盘,棋身不稳地颤了颤,它被傅黎轻飘飘地扔下去,用一个昭示着抛弃的动作,“早已弃了这君子之道。”
“常言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乌玉轻含在指尖,衬得弈暮予的手莹润如玉,但他所说的话却并非温软之词,“傅大人觉得此话如何?”
“天下殊途同归、同道殊途者何其多,道不同未必就不能坐下来,下一盘好棋,喝一壶好茶。”
“那便要考究考究,这道,是相差毫厘,还是……”弈暮予将那枚悬在指尖的黑棋裹进掌心,轻声细语,“犹如天堑。”
傅黎平静地说:“天堑与毫厘,如同战场瞬息万变,不过一念之间,敌人便可成为同伴,而同伴亦可成为敌人。”
“既如此,敌人与同伴何其难以分辨,前方险阻尚可抵御,背后暗箭却是难防。”
傅黎凝视他片刻,眸光沉寂,须臾,他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推至弈暮予面前:“弈公子所言甚是,要想成为同伴,自当拿出些诚意才是。”
弈暮予一笑,并不推辞,将信纸慢慢铺开,信中只有短短几行:
傅翰林亲启,
我军于南交以外驻扎数日,临二小姐出嫁之时,独临家兄弟二人返回南交,复而返随,来去匆匆,余疑骠骑将于随州发动奇袭,半月之间,双方交战数次,骠骑乏累,余恐生异变,随即赴往随州。是夜,南交侯于战场中毒身亡,所幸临羡将军率领骠骑突围,百越未敢轻举妄动。
秦意。
弈暮予的视线在看到临羡两字时稍作停留,旋即移到落款上,眼底说不出是什么情绪。
比起信件,这更像是一封军报,但信中却并未提及死伤人数,以及下一步规划,好似只是为了写信而写信,好让收信者不因未曾收到信件而觉得奇怪。
“秦意从不曾以翰林二字唤我,想来他写下这封信,并非出自本心。”傅黎轻飘飘地说。
“傅大人对武状元很是了解。”
“了解不敢当,只是我与他在幼时有些来往。”
“有些来往,便足以叫傅大人引荐一名籍籍无名之人参与会试吗?”弈暮予轻抿一口茶,声线平润。
傅黎笑着摇摇头:“弈公子高看我了,保举他的人不是我,而是相国。”
弈暮予神色微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