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局人

入局人

七日很快过去,清风拂过,杏花枝终于凋尽最后一片花瓣。

“公子!公子!”寻醒边跑边大声喊,终于跑到书厢外头,见门开着,兴奋地冲进去,“我听来祈福的香客们说,临羡将军回皇都了,现下多半是去宫里——师父?”

巫清子正看着一本书,被吵到了似的掏掏耳朵,回头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寻醒纳闷地在房里打量了一圈,连忙跑到巫清子跟前,问道:“师父,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公子呢?”

“他又不是小孩子了,去哪里还需得着跟我说吗?”

寻醒急了:“公子知道我们会担心,才不会一声不吭跑出去,您肯定知道公子去哪儿了!”

巫清子嘿嘿一笑:“不错,学聪明了。”

“那您快告诉我呀,公子去哪儿了?我有很重要的事要跟公子说呢!”

巫清子后仰倒下,耍赖地把书盖在头上,声音从书底下闷闷地传出来:“不告诉你,你下回起早点儿,你公子说不定就先跟你说了。”

“呔!”寻醒一恼,窜出门,“我问寻觉去!”

他的脚步声消失后,巫清子缓缓将书从脸上移开,半晌,不知是欣慰还是担忧地长叹一口气。

弈暮予走下了山道。

无数香客与他擦肩而过,只当他也是一名香客,匆匆瞥一眼,又继续他们的三步一拜。

弈暮予的步伐不快不慢,在一个能看清云衔山的位置,停下脚步,回首仰望。

浓郁的绿涨满了他的双眼,唯独山腰处的一点白色格外显著,它悬浮于人世上空,远离浮华烟火,如此神圣、矜贵、一尘不染。

“嘿!你早上瞧见了吗,镇南骠骑回都了!”

“瞧见了瞧见了,唉哟,那临小将军的模样好吓人喏。”

今日的街道格外喧嚣,吆喝声、叫骂声不绝于耳,隐藏在它们之后的,是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像是不想被人听见,却又密密麻麻,巴不得所有人都听见。

弈暮予放慢了脚步,眼梢轻瞥过去。

坐在街角嗑瓜子的、茶铺外喝茶的、互不认识但聊得正欢的,他们脸上时而带着隐晦的笑意,时而故作神伤,谈及的内容总是变化多端,前几日还是名将身陨的悲痛,现下,就津津乐道起别的来。

“现在该叫他侯爷啦,哎,他这次没了哥哥,心情不好也正常。”

“要我说,这临家还真是深藏不露,以往都说这临小将军不成气候,呔,这回要不是有他在,可就遭了喔!”

“是了,真真是深藏不露,这么多年来谁能看出他有这样的本事啊?”

“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可早就看出他不一样了!”

“你从前可不是这样说的,这会儿倒吹起牛来了。”

被反驳的男人噎了几秒,又哼声道:“我说看出他不一样,那是看出他的……”

他刻意往四周瞅瞅,压低了声音:“狼子野心!”

弈暮予脚步一顿。

“屁可以乱放,话可不能乱讲!”

“乱讲?”男人咧嘴笑了一下,复而神秘地往其他人脸上扫了一圈,“你们心里可知道,我是不是乱讲,从前有人说临家权势太高,恐生异心,大家伙还不信,现下看来,这不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吗?要不是临瑜死了,鬼知道他们之后会做出什么来,一个临瑜就够天家难受的了,得,原来人家弟弟还藏着掖着呢,他们想干嘛,你们还不清楚?”

说到最后,他重重拍了拍桌子,一副十分高深莫测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