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色(第3页)

像弈暮予这样惯于将锋芒藏于温柔面孔下的人,一生中可能都不会有多少次情绪失控的时候,而今天,临羡窥见了其中之一。

也许连弈暮予自己都没有留意,在南交街道上,他的目光有多么热忱。

“你想从南交得到什么,”临羡下结论似的说,“也许不止南交。”

弈暮予没吭声,像是睡熟了。

“先生,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不好。”

没有得到好与不好的回答,弈暮予连睫毛都没有颤一下。

“来南交的一路上,有人跟着你,”临羡施施然地说,“身手不错,不是暗卫就是刺客,你比较希望是哪一种?”

“我想,都是一样的吧。”弈暮予没睁眼,声音却十分清醒,显然未曾入睡。

“你把性命交到我的手中,却向我索取你的安全,赌到这种程度,就不是在赌了。”

弈暮予眼睫颤了颤,方一睁眼,眼底便映出一块翡翠的玉牌。

他瞧着拿玉牌的人,温驯地说:“那是什么?”

“是心有所属了。”临羡状似认真。

弈暮予笑微微地道:“那还差点意思。”

“你都拿我当贴身侍卫了,不给些甜头,叫我怎么能尽职尽责?”临羡朝他挪过去,力道没掌握好,鼻尖险些碰到一起。

弈暮予将手虚虚地抵在他的胸膛,不让他靠太近。

“讨来的甜头,怎么有自己找出的有趣。”

“殷明安现下烦的是自个儿如何回东隅,犯不着这么欺负你,”临羡晃晃手里不知从何处来的玉牌,“我倒希望是咱们这位陛下脑子发抽,可惜有这块玉在,大抵也不是他,所以秦意写给傅黎的信,你看过了。”

这是个实打实的陈述句,弈暮予顺从地嗯了一声。

一切都说得通了。

临羡的指腹一点一点揩着玉牌的边缘。他从秦意身上搜出的信,无一例外都是寄给傅黎的,自那时候他就知道,临瑜的死跟傅黎脱不了干系。

而他逼迫秦意写下的那封信,一定是出了什么差错,让傅黎发现了异常,并从中推测他可能已经知道了临瑜身死的真相,否则傅黎没有任何给事外之人看那封信的必要。

如果是这样,殷明道就一定不知道整件事的前因后果,从前不知道、现在也不知道,否则他根本不可能就这么轻而易举放任他们南下。

但是……

他凭什么不知道。

临羡的脸色阴沉下去,还没沉多久,一只微凉的手贴上他的脸颊,安抚性地蹭了几下。临羡握住那只手的腕,带了点笑的说:“这时候用美人计,不太合时宜吧?”

“派他们来的,未必就是傅黎。”弈暮予耷拉着手腕,手指若有似无地蹭在临羡高挺的鼻梁上。

“此话怎讲?”

“将军希望是谁,就是谁,”弈暮予仿佛在轻描淡写一件小事,“你说在这里会让你暂且忘却那些计划,那就暂且忘记吧,双珏,你想要报仇,不急于一时。”

临羡定定地注视着他,停了半顷,才叹息似的唤他:“等那一天到了,你还会跟我说这话吗?”

弈暮予莞尔而笑:“起码在那一天还没来临之前,我会是你最忠诚的同伴,或者……”

“或者什么?”临羡紧盯着他,以一种诱哄的语气,“说下去。”

弈暮予轻轻动了一下手腕,月光映射之下,他的手在临羡的脸上覆了几片晃悠着的阴影。

他眼眸里含着浅淡的笑意,朦胧而轻柔:“你能猜出我想得到什么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