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色(第2页)

“这话我听着倒像是没有说呢。”弈暮予笑了。

临羡叹气,似乎很真挚地说:“可不是吗,我哪里想得到那么深远,先生同我说说吧。”

“我说了,你就信吗?”弈暮予睁开眼,脸颊被布巾托着向上仰,对上临羡灼灼的眼神,他心里莫名一怵。

“信啊,”临羡瞧着他,眼亮如星,“你把你的命交到我手里,连同三个小朋友一起,我怎么能不信你?”

“跟他们无关。”弈暮予纠正道。

临羡的指节抵住他的下颌,这是一个带着威胁意味的姿势:“你倒是很相信我。”

弈暮予看了他须臾,微微弯起唇角:“我相信我自己。”

临羡漆黑的双眸眨了眨,显得有些乖:“你觉得你很了解我?”

“算不上吧,”颈侧划过一滴水珠,弈暮予动了下脖颈,“只是这么说的话,你会更相信一些。”

临羡的视线随着水珠飘了飘,忽然又问:“你为什么南下?”

“将军不是说已经知道了吗?”

“诈你的,”临羡很是理直气壮,摸摸他的头发,“干了。”

弈暮予撚起他的一缕长发,说:“还湿着,冷吗?”

“冷啊,”临羡周身都是热的,哈出的气也是,“冷死我了。”

布巾被拧了拧,重新在临羡的发间慢慢游走起来。

“岔开了话,我也记着我问过什么,”临羡说,“暮予啊,说吧,我想听。”

弈暮予放轻了声音,哄似的道:“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假话,”临羡语气懒散,“你现下说的话不会是真的,索性求个假,好让我听听你要如何哄骗我。”

“听上去有些可怜。”弈暮予笑了声。

临羡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就是有些可怜,可惜有的人铁石心肠,不会疼人。”

窗外的月光细若银弦,被窗筛过了一遍,斜斜散落在地面,宛如零碎的雪霜,与烛火映在地上的影子交融在一起,温柔又缠绵。

“我想看看中秋时南交的月亮,信吗?”弈暮予的声音在耳旁响起,因为离得近,好像直接钻进了耳朵里,酥得发痒。

真邪门。

临羡搂着他看地上的月光,脑海里蹦出这三个字。

他阖着眼说:“你若说是为着我南下,我会更相信一些。”

弈暮予笑了,手指穿过他如瀑的长发,一点一点下移,从发根至发梢。

“信吧,双珏,对你没有害处。”

夜色幽深,熄了蜡烛,两人就塌躺下。

安神香像是很有用处,就这么轻飘飘地弥漫在房间,在房里归于岑寂后,香味就变得浓重起来。

临羡借着月色,隐约看清弈暮予侧脸流畅优美的轮廓,那双眼眸则安然地阖着,好像已经沉沉睡去。

临羡忽然想起第一次在随州遇见他的情形。穿着打扮皆是怪异,与百越人的怪异不同,他怪异得与周遭的一切仿佛都格格不入。

简直就像不是这个世间的人。

临羡挑起他的一缕发,神色不明。

再次相见时,他换上了众人眼里寻常的衣衫,唯独他的头发无法在短时间内改变,但是慢慢的,就连头发带给他的那点异于旁人的感觉,也因为他的言行举止而被合理化。

直到现在,哪怕是第一次见到他的人,也不会觉得他有哪里奇怪。

这本身就足够奇怪。

临羡就着这点奇怪,在那个月色很好的夜晚询问了他,得到一个桃花源的故事。

桃花源。

临羡在心中反复碾磨过这三个字。墨色的发丝从指尖滑落,搔过他的手腕,重新回到枕边。

弈暮予侧过身,面朝着他,吐露着均匀的呼吸。鼻息相交,临羡沉默地注视着他容色平静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