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色
月光色
小厮手脚麻利地换好水,很快又出去。霰似的水汽再一次缭绕开来,水波卷起一圈圈的涟漪,弈暮予浸进水里。
临羡坐在桌案旁,对着账本,脑袋被布巾压得发沉,他说:“南交茶商众多,但做得出彩的没有几个。”
木桶里头没传出声,临羡扯掉湿透的布巾朝那边看,屏风要倒不倒的立在那里,摇摇欲坠。
缕缕白汽从屏风的缝隙漫出来,好像掺和着浅淡又绵长的香。皂角没用带香的,怎么会闻出香来?
临羡觉得奇怪,在空气中嗅了嗅,那股若有似无的香不依不饶地朝他鼻子里钻,等他要去细闻的时候又好像消散了一样。
“改日,我去看看吧。”弈暮予的声音洇着水似的,清润得很。
水发出一点波动的声音,像是里面的人沉了下去,浸湿头发,整个脖颈都浸泡在热气腾腾的水里,连同那颗艳丽得过分的砂痣。
那会是什么样子?
“双珏。”
临羡惊醒过来,暗骂了自己一声,欲盖弥彰似的捏捏自己的脖颈,像是疲惫不堪:“怎么了?”
“明日,我想让寻觉留在南交里。”
临羡没说话。
弈暮予没听见回答,似乎做了个侧首的动作,屏风隐隐约约映出他的身影,他微仰着脖颈,那粒细小的砂痣大概也被荡过一层又一层水浪,放大又缩小。
“双珏?”弈暮予缓缓起了身,做了个擡手的动作,一连串水珠顺着他的手臂往下滑落,再淌过薄而清瘦的腰线,没入水中。
一只沾着水汽的手搭上屏风,临羡飞快收回视线,正人君子般淡定地说:“可以。”
弈暮予合拢衣衫,走出来,用布巾拭着发:“这般痛快,叫我不太适应。”
布巾露出了一些墨色的发丝,一些水珠沿着发梢滑入衣襟,还有一些,残留在脖颈上一道细小的伤痕上。
“你受我胁迫南下,却敢带上那三位小朋友,这般痛快,我又如何能行事扭捏,叫你心寒?”
弈暮予摘下布巾,叠好放在衣架上:“他们并非我的所有物,岂能是我痛不痛快能决定的。”
“不过先生也该知道,这对我而言没有差别,”临羡把他拉到身边,低头在他脖颈间嗅了嗅,“方才我就想问,什么味道,这么香。”
脖线流淌过新的水串,弈暮予瞥了眼他仍湿着的头发,又拿了布巾递给他,说:“安神香。”
“是吗?”临羡不接布巾,“先生替我擦吧。”
弈暮予没动,神色不明地瞧着他。
“我冷,”临羡笑了,握住他的手,将布巾塞进去,“帮帮我好不好。”
“我若说不帮,你待如何?”
“那就凉一夜,不过我若是生了病,就得劳先生为我祈福了。”
弈暮予手一擡,就着布巾在他发间慢慢擦拭起来。
临羡愉悦地半眯起眼,忽然瞧见地面的一串水渍,他偏过头,注意到弈暮予的发梢还挂着水珠。
“有些湿。”临羡用手指拨起弈暮予的一缕头发,在指尖揉了揉。
“方才沐浴过,自然是湿的。”
临羡二话不说从他手里扯过布巾,飞快地盖在他头上揉搓了好几下。
弈暮予的脸被布遮住了,发出的声音有些闷:“你不是说冷吗?”
“是啊,”临羡手上不停,动作放轻了些,“先生记着我的好,日后好好疼我。”
弈暮予不想对这厚颜无耻的一句做出任何答复。
“我兴许知道,你为什么愿意南下了。”
弈暮予敷衍地噢了一声,发间不轻不重的摩擦感让他有些倦:“为什么?”
“太子不值得你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