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感
真实感
清心殿里时常焚烧着龙涎香,一盏盏兽形的香炉永远不止疲惫地往外哈着白汽。
殷明道在这一片馥郁的白汽中垂头批折子,即使身心疲惫,他也没有停下来休息的意思,毫无疑问他是一名称职的君主,不管是对待政务的勤勤恳恳,还是面对曾经殷明安党羽的宽厚仁德,他都做得面面俱到。
谢温眠和傅黎都曾建议他打压殷明安一党,殷明道却说孰能无过,将殷明安留在皇都,让他翻不起浪来就足够了,何必牵连他人。
他是个与他父亲截然相反的人,殷明道的继位让许多朝臣都有些适应不过来,作为太子的时候朝臣们都觉得他一派赤子之心委实难得,可继位后他的那份赤子之心貌似太过于泛滥,他虽然对殷明安的党羽不计前嫌,但对于那些曾经支持他的人也没有过于亲厚,通通都一视同仁,似乎想要以此证明他的公允。
这听起来是好事,但作为曾经支持太子一党的人就有点儿一言难尽了。
殷明道并非不懂人情世故,只是觉得不该如此,朝堂官员、皇亲贵族应为天下社稷着想,而不是在毫无意义的事情上花功夫,他既为人君,就该把这风气给正一正。
这才是一个帝皇该有的模样,殷明道对此坚信不疑。他坐在案前一坐就是半宿,直到殿外传来脚步声,殷明道才擡起头,手指捏了捏晴明xue。
傅黎风尘仆仆,显然是从宫外赶回来,殷明道早有旨意,傅黎前来无需传报,故而无人敢拦他,他步入清心殿,挥衣叩拜,说:“陛下,微臣有要事禀告。”
“如昭不必多礼,”殷明道遣退了宫女,又向上擡擡手叫傅黎起身,“说吧,何事?”
暗卫返回皇都后将所见所闻尽数说与傅黎,傅黎言简意赅地转述了一遍,略过了“替我向傅大人问好”那句话,饶是如此,殷明道的脸色也是一阵红一阵白。
傅黎知他还在介怀自己私遣暗卫南下的事,并不过多解释,继续道:“弈公子放他们回来,便是想借他们之口告诉陛下,从前有关仙人散的流言确是他所为,而现下皇都内有关仙人散就是清神散的流言大抵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清神散在皇爷爷在世时就被下了禁令,现下怎的无缘无故提起来了,”殷明道攒起眉头,“莫非是弈小友南下途中发现有人私贩?他可曾提起是何人所为?”
“未曾,不过据暗卫所说,先前确有一批类似药散的东西进入随州。”
殷明道醍醐灌顶,但下一刻又思忖起来:“如果那些东西当真是清神散,为何弈小友不直接告知于朕,若是知晓有人私制清神散,朕绝不轻饶。”
“微臣倒是以为,弈公子这般做有他的用意。”
殷明道饶有兴趣地说:“说来听听。”
“无上皇一纸召令禁得住清神散一时,但禁不住一世,若非百姓自身对清神散产生排斥,恐怕即使陛下抓出了那个私制清神散的人,予以重罚,但过不了多久,还会有其他的人故技重施。”
殷明道沉吟片刻,颔首示意他说下去。
“依微臣之见,弈公子大抵是察觉清神散在市面流行,深知清神散危害,于是演了这么一出戏,百姓现下皆知清神散被百越士兵抢劫一空,那么如果有一天百越兵败,那些在文人心中被无比神化的清神散没有发挥丝毫作用,他们是否会产生动摇?到那时候陛下再下令封禁清神散,岂不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