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悯(第2页)
傅黎难得激动起来,扬声道:“我当然明白!陛下向来用人不疑,但是陛下,难道您要将朝局安稳尽数堵在临家的德行上吗?”
“有何不可!”
当然不可!
傅黎几乎要叫出声来,他死死盯着殷明道,双眼布满血丝,似悲又似绝望。
如果没有发生过临瑜被暗害的事,他可以勉强相信临家,如果临羡不知道暗害的真相,他也可以勉强相信临家,但是现在,不行!
临家早就成了潜藏在大启的炸药。
傅黎想要立刻把所有事情都对殷明道全盘托出,他紧绷的嘴唇微微发颤,几次都差点说出口,但殷明道的神色半点不比他冷静,似痛又似悲悯。
悲悯。
傅黎不知道为什么会从殷明道的眼中看出悲悯,但他根本不敢去赌,他实在没有把握,如今的殷明道知道真相后究竟是会变本加厉地补偿临家,还是如他所愿对临家加以提防。
傅黎缓缓偏过头,眼底倒映出弈暮予从头到尾都平静得近乎冷漠的神情,而在他看过去的时候,弈暮予若有似无地朝他勾勾嘴角。
傅黎嘴唇翕动了几下,颓然的目光从弈暮予移到殷明道脸上,说:“江山对陛下而言,究竟有多少分量?”
殷明道气韵未消,拿不准他是在讽刺还是在意有所指,烦躁地拂袖道:“此话你与其拿来问朕,不如问问你自己,问问相国,这江山究竟是朕的江山还是你们的江山?你们替朕提防来提防去,怎么就不问问朕愿不愿意?”
不知是不是早就料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听见这等诛心的话,傅黎眼睛都没眨,他俯身叩拜,说:“陛下之意,臣明白了。”
到底念着情分,殷明道见他服软,终归也心软了,扶他起身道:“行了,下去吧,这几日你也辛苦,回去好好歇着。”
“是。”傅黎再擡头已恢复如常,他最后看了弈暮予一眼,眼底说不清是什么意味。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你也不敢赌。
弈暮予余光落在傅黎离开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须臾,只听殷明道叹了口气:“他今天也不知是怎么了,火气这样大。”
弈暮予笑了笑,提起茶壶给两只杯子斟上茶,一杯送至殷明道身前,一杯端在手里。
“只可惜在下才疏学浅,无法为陛下分忧,还请陛下赎罪。”
殷明道被他转了话茬,欣然道:“只怕弈小友要赔罪的,不是这件事吧。”
弈暮予露出一点惭愧之色,垂下眼眸道:“在下曾为使清神散泯灭于百姓心头,借了陛下之名,使得陛下受到非议,在下实在万死难辞其咎。”
殷明道仔细打量弈暮予纤柔的容貌,但那神色里并非恼怒,而是欣慰。
隔了半晌,殷明道举起茶杯将茶水一饮而下,说:“弈小友心系大启子民,我岂会不知,谁人都道皇室颜面重于泰山,谁又知我心底所想?只要是为了大启江山社稷、为了这天下黎明百姓,莫说是一两句流言,就是要我弃了这王位,我也甘之如饴。”
启昭帝越说越是提高声量,神情里满是自得,弈暮予看见了,但他佯装不见,他温声道:“古往今来,贤明的君主数不胜数,但如陛下这般,愿意把自己置于百姓之后的君主却再也找不出第二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