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痕(第2页)

电光火石之间，临羡手腕一转，反手接住横刀，将刀柄重重击在铁锤上。

一声人体坠地的闷响和兵器相撞的金属声同时响起，铁锤短暂地在空中凝滞一瞬，紧接着掉在地上，咕噜咕噜滚到那拉尔瘫坐的身子前，几枚铁钉歪歪扭扭地没入黄沙，原本坚不可摧的铁锤此时也如同裂了一条缝的锅盔。

那拉尔口中源源不断喷涌出血沫，嘴皮还在蠕动，似乎在说着什么恶狠狠的话。

临羡猜测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之类的话，但实际上，那拉尔死与不死于他而言根本不重要，唯一让那拉尔活着的理由就是看能不能套出北幽的其他秘密，但是很显然，那拉尔就算活着也不会说出来。

这条命已经毫无价值。

临羡手中刀光一现，忽然，一道微小却快如闪电的银光从侧面朝那拉尔飞射出去。

只听噗嗤一声，那拉尔僵直了脊背，他错愕地擡起手，捂住自己的脖子，那里插入了一支细长的弩。

那拉尔浑身痉挛两下，重重摔在地上。

主帅阵亡，北朔士兵似有所感，战场仿佛在顷刻间变得寂静，只听得见沉重的脚步声。

阿修拖着自己受伤的一条腿，跪在临羡面前，他将双手交叉叠在胸前，额头几乎埋在沙子里。

他的手臂上，戴着一个精巧的弩机，就在刚刚射出了最后一支弩箭。

“逆贼之首已死，吾军降服，天凰部、神女部五万残军听凭阁下处置，”阿修话音稍稍停顿，“至始至终，麟龙部并未参战，吾之过由吾一人承担，愿重修北幽大启两境之好，百年之内，再无战乱!”

说罢，他倏地从那拉尔身上拔出弩箭，狠狠朝自己脖颈刺去，就在这时，玉里梅梢马蹄一蹬，直接从他脑袋上飞驰过去。

阿修的手臂猝不及防被马腿踹得翻了个转，他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弩箭哐地一声坠入黄沙。

临羡头也不回地朝着火光最胜处飞驰而去。

“战败者没有决定自己生死的权利。”霍兮冷冷地落下这么一句话，又吹响了口哨，“兄弟们，点好俘虏，咱们回家了!”

玉里梅梢雪白的毛发在空中宛如流动的波浪，顺着一股又一股强劲的风疯狂摆动，临羡的心脏也在这样一浪接一浪的起伏中变得雀跃。

“再跑快点儿。”临羡远远注视着火光下的一个人影，连绳都无暇去拿，伸手在玉里梅梢屁股上拍了拍。

玉里梅梢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不满，像是在说你行你来跑。

临羡一寻思，在大漠里，玉里梅梢还真不一定比他跑得快，他当即一勒马绳，飞身下马。

玉里梅梢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旋即踢起一捧沙，牟足力向前追赶，一滴雨水从天而降，打在了它的鼻子上。

一滴、两滴、三滴……

大漠罕见的大雨倾盆而下，临羡在火把被浇灭之前抱住弈暮予，浑身的骨骼仿佛都在这一刻通通变得柔软。

雨水顺着临羡的额头滑进他的面具，又顺着他的下颌掉落。弈暮予擡起手，揭开那张金色的面具，郑重其事得像是在揭开红盖头。

弈暮予擦去临羡脸上的雨痕，忍不住弯起唇角，而他的双眸里同样被临羡的笑容占据得严严实实。

“想我了吗？”临羡笑着说。

“想。”就在弈暮予启唇的一刹那，临羡却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径直倒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