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

荒唐

谢温眠浑身一抖,惊醒了。

太监弯着身子摇摇他的肩膀,见他睁开眼睛,立马换上一副谄媚的笑:“谢相国,请回吧,陛下已经歇下了,您看这天色这么晚,也不是议事的时候啊。”

谢温眠没有动,双腿因为跪得太久而发木,他的视线定定地锁在养心殿的牌匾上,脊背传来一阵又一阵麻痹感。

“傅如昭呢?”谢温眠声音沙哑。

太监说:“傅翰林今日未曾面见陛下。”

沉默片刻,谢温眠闭上眼睛,说:“你下去吧。”

太监面露难色,但谢温眠态度坚决,他不敢再劝,只好如实禀告给殷明道。

殷明道坐在龙椅上,后脑枕着靠背,疲惫地道:“舅舅的脾气我是知道的,既不愿走,就随他吧。”

说到最后,他摆摆手,显然是不想再为此事烦心了。

太监欲言又止:“陛下,太后娘娘那边儿也传来好几次话,说是——”

殷明道嗤笑一声,太监连忙噤声。

“母后以往从不干政,舅舅这次竟是把她也说动了,看来当真是对朕的提议相当不满,”殷明道从桌上拎起一本奏折,翻了几下就随手扔开,就此反复多次,“赵承之、宋载云……连江允怀也掺和进来,他一个主管刑部的,难不成是想把对待阶下囚的那一套用在降军身上吗?”

话音刚落,门被唰地推开,谢温眠大步走进来,言辞犀利地道:“据军情回报,敌我双方战力到最后已呈悬殊之势,敌方在这时投降,是否能真正称为降军还得再议,再者,昨日北朔王来报,战俘在投降后依然多次袭击我方士兵,造成极大损失,这岂非证明他们毫无悔改之心?”

殷明道脸色有些发青,谢温眠突然闯入让他十分不愉快,他拾起一张信纸,再往桌上一拍:“麟龙部降服书在此,白纸黑字都不是假的,至于小叔叔说的那些,也并非不能理解,北幽士兵也是人,他们听从主帅的命令打仗,又听从主帅的命令投降,心中难免不好受。”

谢温眠语气低沉:“他们的不好受伤及的是我方士兵的性命,陛下想将他们编入军队,可曾考虑过我方军资够不够,我方士兵愿不愿?”

这些话殷明道近日已经听腻了,他有些不耐烦地道:“那按照舅舅的意思,就该把他们全部杀光吗?”

谢温眠没有明说,但立场坚定:“陛下,不是每个人都有改过自新的机会,战场之事涉及敌我,更是如此。”

“正因涉及敌我,才不能草率地把他们都杀了,”殷明道在降服书上重重拍了三下,“杀人不过头点地,但他们是北幽投降的象征,两境是否能重归于好,就在于这次朕会如何处理他们,他们不仅不能死,还要好好地待在大启,让麟龙部也看到我们的诚意!”

一股火从心口直冲颅顶,冲得谢温眠眼前发黑,他深吸一口气,说:“陛下,两境曾经也有契约,可结果呢?”

结果就是天凰部和神女部一起毁约。

但这都是因为启明帝当年制定的契约存在漏洞,殷明道确定自己不会让悲剧重演。

因为他跟他的父亲截然不同。

殷明道一挥衣袍,说:“朕绝不会让此事再次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