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废园荒犁(第3页)
“相王保重。”老农们突然跪地,独轮车上的谷物簌簌滚落。
郗自信望着雪中的谷粒,想起《诗经?大田》中“曾孙来止,以其妇子,馌彼南亩”的句子,泪水突然决堤。
这些曾受益于曲辕犁的农人,此刻却因他的名号而陷入险境。
狱吏的皮鞭抽在背上,疼痛让他想起胡诞世的供词里,那句“为相王鸣不平”的呐喊,如今竟成了刺向他的利刃,他现在只想成为小透明,在暗中为这个王朝多积蓄一分力量。
行至黄昏,队伍在山坳歇脚。
郗自信蹲在溪边洗手,看见水中倒映的天空里,有大雁正排成“人”字南飞。
这景象又让他想起当初在相府绘制的运河图,那些规划中的河道,如今都化作了难民脚下的泥泞。
看着随从递来的水囊里漂着的草梗,他突然明悟,胡诞世的谋反,不过是这乱世中,一粒被改革犁铧翻起的尘埃,而他自己,终究是那粒被权力碾磨的谷糠。
雪夜宿于废驿,郗自信在墙缝里发现半截竹简。
上面刻着“放之边表,庶有防绝”的字样,笔画间透着江夏王义恭的圆滑。
他想起刘义恭在相府宴会上,曾指着一盘甘蔗说“此乃贡品中最甜者”,如今却在奏议里写下“罪不容戮”的狠戾。
竹简的背面,有人用指甲刻了个模糊的犁形图案,恰如他未竟的改革梦,在历史的墙缝里,留下一道浅浅的刻痕。
远处传来胡笳声,调子苍凉而悠远。
郗自信裹紧囚衣,听见狱吏们在隔壁议论:“沈公亡故,索虏都打到瓜步了,还徙什么广州,幸好只出行了一日就回程。”
寒风穿过破窗,吹得烛火明明灭灭,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恰似圣令中那道关于农桑与谋反的模糊描述。
而他,似乎终究也丈量不出,安成废园荒犁里,埋藏了多少未说出口的改革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