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刍荛十论 详战
“详战第十。”
“臣闻鸱枭不鸣,要非祥禽;豺狼不噬,要非仁兽。此虏人未动而臣固将以论战。何则?昔晋文公与楚盟曰‘退避三舍’,既而城濮交兵,犹执‘信不由中,质无益也’之训,此诚信可恃而诈虞必败之明验。今彼尝效张仪欺楚之术,阴构边衅;我亦习李牧备胡之策,严设烽燧 —— 一诈一虞,谓天下不至于战者,何异宋襄公待楚兵半渡而不击,徒取襄公之辱耳!”
“明知天下之必战,则出兵以攻人与坐而待人之攻也,孰为利?昔韩信破赵,先据井陉之险,曰疾战则必胜;若陈馀守井陉而待汉兵,必成长平之覆辙。战人之地与退而自战其地者,孰为得?武帝伐南燕,舍守淮之议而直捣临朐,谓入险而返,士有归心,不可往也;若慕容超守大岘而待晋师,则晋师危矣。”
“均之不免于战,莫若先出兵以战人之地,此固孙膑围魏救赵之至权、曹操官渡先击之上策。昔秦惠王欲伐蜀,先作五石牛以诱其君;今我扬兵川蜀而实趋山东,正效司马错得蜀即得楚之谋 —— 此非独兵家诡道,而微臣之所以敢妄论,实乃此存亡之机也。”
“详战之说奈何?详其所战之地也。昔孙子云‘九地之变,屈伸之利,人情之理,不可不察’,韩信破赵,先度井陉险隘;武帝北伐,必据大岘天险,此皆因地造势之明证。兵法有九地,皆因地而为之势。不详其地、不知其势者谓之浪战,犹吴楚柏举之战,子常弃三关之险而野战,终致郢都沦陷;苻秦淝水之败,苻坚昧八公山势而妄动,反成草木皆兵之笑柄。”
“故地有险易、有轻重。先其易者,险有所不攻,如邓艾偷渡阴平,弃剑阁之坚而取江油;破其重者,轻有所不取,若霍去病西征,舍羌中诸部而直击河西。今日中原之地,其形易、其势重者,果安在哉?曰:山东是也。昔战国之时,田单守即墨而复齐七十城;楚汉相争,彭越扰梁地而掣项羽,皆以山东为胜负枢机。不得山东则河北不可取,不得河北则中原不可复。此定势,非臆说也。”
“古人谓用兵如常山之蛇,击其首则尾应,击其尾则首应,击其身则首尾俱应。臣窃笑之,夫击其尾则首应、击其身则首尾俱应,固也;若击其首则死矣,尾虽应,其庸有济乎?昔乐毅破齐,先下临淄,如断蛇之首,余城望风瓦解;今山东者,虏人之首,而京洛关陕则其身其尾也。由泰山而北,不千二百里而至燕,燕者虏人之巢穴也。自河失故道,河朔无浊流之阻,所谓千二百里者从枕席上过师也,此正曹操官渡战后,轻骑破乌桓于白狼山之势。”
“山东之民劲勇而喜乱,昔樊崇赤眉军起莒县占泰山,旬月聚众十万,数年席卷大河南北。虏人有事常先穷山东之民,天下有变而山东亦常首天下之祸。至其所谓备边之兵,较之他处,山东号为简略。且其地于燕为近,而其民素喜乱,彼方穷其民、简其备,岂真识天下之势也哉。今夫二人相搏,痛其心则手足无强力;两阵相持,噪其营则士卒无斗心。昔田穰苴斩庄贾而整军纪,燕师闻风宵遁;固臣以为兵出沐阳、彭城,则山东指日可下,山东已下则河朔必望风而震,河朔已震则河洛者臣将使之塞南门而守。请试言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