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第2页)
“是,在你眼中,我女儿的存在只是为了延续呼衍部的无上荣耀,是你,将她变成了呼衍部的又一个祭品!”
呼衍逐侯几乎是咆哮着打断了呼衍黎兀自伤感的独白,凄厉的叫喊声回响在草原无边无际的黑蜮中,带着他痛彻心骨的痛,久久不散。
呼衍黎沉默了。
呼衍逐侯说得不错。
若不是她的坚持,呼衍乐或许本无需踏入王族纷争的泥淖,以一个部族首领之女的身份,活下去。
明知冒顿于呼衍乐无心无意,明知她婚后生活地痛苦至极,身为姑姆的她依旧硬着铁石一般的心肠,将呼衍一族的未来强加于她,一步步将她推向濒死的深渊。
可即便一切重新来过,她依旧会做此选择。
要怨,就怨她们生而为呼衍部族的长女,这都是她们不得不承受之重。
草原短暂的黄昏中,兰佩清楚看见了呼衍黎眼角的濡湿,瞬间闪烁,又瞬间被风干。
一阵难挨的静默过后,呼衍逐侯重重喘出一口粗气,之后擡头看了眼一瞬泼墨的夜色,掐指算过时辰预备在马背上稍事小憩。
睡前,他没好气地对呼衍黎说:“我睡会,你先盯一阵,待我醒来你再睡!”
呼衍黎憋着心中无处发泄的忿恨,负气没有理会呼衍逐侯的叮嘱,很快也钻进绑在马背上的白熊皮睡囊里,在饥寒交迫中阖上了眼。
兰佩的手脚被牢牢反绑捆在呼衍逐侯的辔头上,只要她稍有动作,他身下的马头都会跟着动起来。
她又等了一阵,直到清晰地听见呼衍逐侯时断时续的鼾声。
前世,呼衍逐侯和呼衍黎在冒顿杀父自立之后,顺利逃到了东胡,兰佩那时以为,冒顿或许对用鸣镝射死了呼衍乐心中有愧,遂对呼衍部网开一面,没有赶尽杀绝。
而她自己被他禁锢在王帐之中,根本不可能有逃脱的机会。
因而也不曾有过被呼衍逐侯劫持的经历。
这次她一时在气头上,没听进冒顿的劝阻,低估了单于庭周边的危险,白白将自己送入敌人手中。
不仅害苦了自己,想必也给初立为王的冒顿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她这是怎么了,就连阿诺都能想明白的那层厉害,竟就为了和冒顿置气,把克制隐忍筹谋统统抛诸脑后,变成了一个无脑的小女人。
以致如今陷入这般被动境地,能不能活着回到单于庭都是未知。
重活一世,她的最终目标,可是要成为单于庭的国母大阏氏啊!若是就这样死了,那也太亏了!
不行,若不想在这一路上被冻死,饿死,杀死,她必须想办法逃走。
虽然她知道冒顿一定会来救她,但她拿不准他要多久才能赶来,在那之前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自己想办法试着逃脱。
眼看呼衍逐侯和呼衍黎现在都在睡,那些追随呼衍逐侯一路亡命的士卒,多半被呼衍逐侯派去护送族人撤离,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个,也都远远的聚在外围,累倒在马背上打盹。
现在正是她逃跑的好时机。
她闭上眼,先试探着如同在睡梦中翻了个身,发现马背上的呼衍逐侯并无动静,不禁又胆大了些,半屈着身坐了起来。
“老实点!”
呼衍逐侯像是在睡梦中突然嘟囔了一句,四下很快又恢复了寂静。
除了篝火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
兰佩僵了一会,随后将腰身弓成虾米状,想要用牙去够自己腰间的那把金丝匕首。怎奈被束缚着的手脚限制了她身体弯曲的弧度,距离那把栓在她腰带上的匕首,始终只差几寸的距离。
如此尝试几次后,她在求生欲望的带动下猛地一发力,竟用牙齿死死叼住了栓匕首的青铜带扣。
一弯新月下,她便用着最坚定的意志和最微弱的声音,顺着带扣一点点挪移,直到终于叼出了匕首。
月牙已从当空缓缓东移,草原的冬夜,北风的呼啸如同鬼怪的哭嚎,兰佩的全身冻透,却并不觉得冷,她用麻木的双唇机械地左右移动,开始一点点切割自己身上的绳索。
已然磨烂的皓腕上,粗绳渐渐在这锋利的刀刃下一寸寸裂开,直至完全割断。